送走假期一如既往在打工的布朗宁,薇薇安回过头来,准备继续和安娜贝尔说话,却吃了一惊。
“……你这是什么表情?”
蜂蜜蛋糕从虚拟的地洞里探出头来。
“没什么啊。”
她强迫自己放开了快被挤爆的奶茶杯:“薇薇安,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说完了就赶紧走嗷嗷嗷啊!
薇薇安“诶”了长长一声,伸出手腕托住了脸颊,眼神逐渐变得奇怪。
安娜贝尔心里一跳,上次薇薇安对她露出这种眼神时,她转着酒杯、敲着手指,用几乎肯定的语气表示——
【你是不是故意针对布朗宁?】
“你刚才怎么没和布朗宁吵架?”
——果然!
她就知道!
……都怪混蛋巧克力,干嘛点个菜还不停地用那种眼神看她!暴露了吧?!
↑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暴露的原因
安娜贝尔清清嗓子:“我也不是总要和布朗宁吵架的,放个假还要花时间花精力理会混球,多没意思……”
“您的椰奶冰沙。”
“咔哒”一声,爱岗敬业的打工皇帝端着托盘把饮品放在薇薇安面前。
不知是不是因为走来时正巧打断的某句话,他的眼镜镜片正像漫画里的反派角色一般泛着森森白光。
安娜贝尔:……你为什么就真的去后厨下单开始送餐了啊!!还有为什么你一开始就能自然摸出人家店长放在柜台后的菜单和铅笔!!
在眼镜片森冷的寒光下,大小姐不得不吞掉了一大段有关“布朗宁是混蛋我现在的慌乱绝对和他没关系”的演讲,露出被噎到的表情。
……安娜贝尔排解紧张时总喜欢骂布朗宁,这是常年宿敌养成的后遗症,“骂布朗宁”已经成了她的某种情绪反应——虽然大多数时候,“骂布朗宁”不能为她争取到任何回旋余地。
好比数日前她从“混蛋”一路磕磕巴巴骂到“流氓”,还是没能争取任何缓冲机会,结果连不符合贵族涵养的“Fuck”都憋了出来,却被对方一句“welcome”堵了回来(。)
安娜贝尔……安娜贝尔最终选择张嘴瞎咬。
咬破皮后又有点心疼地舔了舔。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布朗宁同学穿衣服时表示他平生第一次憎恨精灵的超强自愈能力。
——不过,这个和谐纯洁的假日午后,另外两位当事人没有理睬她纠结的表情。
说到底,在处理情感纠纷的相关问题时,万花丛中过的两位比一只被朋友撞见就把“可恶我的地洞在哪”摆在脸上的蠢宝宝淡定得多。
仿佛又回到了某个心照不宣的夜晚,约好在酒店大堂的吧台见面,一方性感的笑容里暗含“再拱我家孩子就鲨了你”,一方轻浮的笑容则表示“死都会继续拱来打我啊”(。)
此时,此刻。
薇薇安怀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招招手,示意送冰沙的服务员继续停留:“喂,布朗宁,听到了吗?斯威特正专注着什么比‘和你吵架’更厉害的事呢。”
她骂你是混球,觉得和你吵架浪费时间,听见了吗。
服务员面无表情:“哦。”
果然她这种言不由衷的词汇还是被抱着说时比较顺耳。
安娜贝尔:“……好了!薇薇安!不要打扰洛……混球的兼职,你不是找我有话说吗?”
服务员看了她一眼。
“这不是我的兼职。”
没有小费,没有制服,没有福利。
这只是我女朋友的命令。
安娜贝尔·因为泛白光的眼镜片寒毛倒竖·斯威特:“……总之,来聊点别的什么吧!薇薇安,让他走开!”
薇薇安撇嘴,有点不满洛森听到安娜贝尔诋毁时过于平淡的态度。
以往这对早就拉开火药味十足的小学鸡争吵大幕了。
难道是火添得不够多?
她手一指:“你可别以为我在胡说,布朗宁,她身上这件裙子可是xx家的限量款新品,宣传语是‘撩人心动的夏天’。我发誓她那间海纳百川的巨大衣帽间里绝对没有这件裙子!”
服务员:“……哦。”
手又一指:“我记得她的首饰盒,以前斯威特绝对没有这种少女风的小雏菊耳钉——相信我,斯威特连换一种风格的发带都会纠结好几分钟,这对耳钉肯定是她纠结三天以上挑选来的新首饰,而且颜色还是专门搭配裙子色系的!”
服务员:“哦……”
手再一指:“我就没见过斯威特穿绑腿鞋——她可是个标榜‘皮肤露出度超过全身15%简直不堪入目’的死古板,过去就连穿高跟鞋都会再补一双透明船袜,哪会拼命用绑带强调腿部曲线,从白花花的脚踝露到白花花的小腿,恨不得走一步路就招摇出三份的……那个少女流行词叫什么?哦,‘小心机’。”
服务员:“……”
手最终一摊:“所以啊,布朗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斯威特今天坐在这的造型可是刻意、造作、煞费苦心的,她要么是准备约会要么是准备撩人,或者以上皆有。你什么想法?”
服务员……服务员推了推眼镜。
安娜贝尔·无形中被戳穿到千疮百孔·斯威特:“……”
她重新低下了头。
这次还捂住了脸。
“我不知道。”
仿佛十亿万光年的星系外,传来男友慢吞吞的回复:“她要约会,和我布朗宁有什么关系。”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补充:“我是混球,又不是笨蛋的男朋友。”
再转向拼命假装自己存在于十亿万光年外的安娜贝尔,拖长声音:“对吧,笨蛋。”
安娜贝尔不再希望自己逃到十亿万光年外。
她感觉自己立刻就能靠“传说级羞耻魔法”的体验成为大法师,入驻法师塔。
薇薇安·并不知道让朋友当面尬成大法师·兰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服务员收回目光,再盯下去他怕对方会原地化身螺旋钻机,一路“突突突”埋进地心。
因为某些夜晚,她最近过分敏感。
——各种意义上的敏感。
服务员不着痕迹地带走话题:“其实今早也有人主动邀请我出门玩,理由是‘我家衣服太少,好烦躁,你出来陪我逛街,我想挑挑新裙子’……”
薇薇安“噗嗤”一声:“这理由也太假了吧?提个约会邀请还这么心机。”
洛森点头:“如果不是知道这个理由太假,我现在又必须忙于兼职……说不定就答应她了。真险。”
安娜贝尔:“……”
讨厌!
讨厌!
讨厌!
兰姆和布朗宁都不是好东西!!不是好东西!!
薇薇安不置可否:“布朗宁,你还是老样子,一天到晚忙着和其他女孩……嗤。这么说,这件T恤也是那个想邀请你约会的女孩买的?斯威特,他以前压根不穿T恤,我记得没错吧?你吐槽了好多次,什么‘穿件T恤会死吗,夏天的男生就该圆领露锁骨’……”
洛森低头看看。
圆领露锁骨。
他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安娜贝尔:不!!你什么都不明白!!!
薇薇安步步紧逼:“你明白什么了?明白自己不该穿别人送的衣服?”
“严格意义上,这不是‘送’。”
洛森想起了那天早晨砸过来的法术微缩盘,与里面满满当当的食物、衣服、日用品——
【不准去早餐店兼职给我弄早餐!回来!……站在那儿,别靠近,把上衣穿好再回来!!……不!不准说什么‘没有能穿的上衣’!反正全部怪你!!】
他沉吟了一会儿,总结:“是攻击。”
而且,嗯,是全部怪我。
薇薇安很无语:“你怎么今天讲话也莫名其妙?布朗宁,老实说,你……”
“服务员!这边桌麻烦续一下水!”
忙于兼职的布朗宁自然应了一声,自然夹着托盘转身离开,自然接过老板手里的水壶。
还没动腿地老板:“……”
安娜贝尔:“……”
打工熟练到把这状态刻进DNA,间接散发出打工磁场,也是没谁了。
“薇薇安。”她抓紧时间挣扎起来,“你刚才揪着布朗宁说话很没礼貌,他在……”
薇薇安:“知道知道,你那所谓‘不能干扰布朗宁兼职’的奇怪原则。”
可他现在并不是在兼职啊!!!今天是他少见的、没有任何兼职的假日!!
——我、我费了多大功夫,才瞄准了今天这个他没有任何兼职的假日,就是想——
“好吧,我真的为我昨晚在联络喇叭里吼你、打扰你抱歉,薇薇安。”
安娜贝尔深吸一口气:“只要你开口,我可以补偿你任何……”
薇薇安一愣。
她第三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安娜贝尔。
“天。”兰姆小姐喃喃道,“你真的开窍了?今天是真的准备玩男人?”
安娜贝尔:“……”
“我才没有——”瞥到不远处倒水的身影后又把吼声压了八度,“——玩男人!”
不是玩!
也不是男人!
“你整整一个星期骚扰我的联络喇叭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
薇薇安拿过吸管,戳进自己的椰奶冰沙里,心不在焉地搅拌。
她对安娜贝尔在男女交往方面的认识,是波澜迭起的。
起初,薇薇安从安娜贝尔对那些男人来者不拒,次次过夜(独坐酒店肝学习)的行为里得出结论,斯威特是个高深的老司机。
很快,她又从种种蛛丝马迹发现,对方连某些基础的生理知识都掌握不好,买套不知道要分型号,直接把《自然繁衍史》当成小黄文,死活不愿意看片,大概不懂过程也不认识细节……
接着,就在“斯威特果然还是纯情死古板”的认知牢固时,她又接到持续了起码一星期的“在外过夜玩男人,帮我打掩护”(。)
起起落落,心情十分复杂。
然而,薇薇安本人,就是一个“感官快乐等于精神满足”的传统法师贵族。
私心里,她是赞同“成年后保持贞洁即为魅力丧失”的贵族观念的——性是一种自然需求,极容易给魔法研究带来灵感,人类世界也证明它能够分泌什么多巴胺——可法师贵族干嘛效仿人类搞一些莫名其妙的条条框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