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海浪拍向礁石, 又高?高?卷起,带着似乎要锤碎所有阻碍的气势。
洛梓琪挥起弯刀格挡,但那股已经搅动起海底泥沙的海浪是无法轻易劈开的, 其中混杂的那股利爪般袭来的煞气就更——她不得不?在半途放弃防御, 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 翻滚至一边。
煞气没有打中,但被击碎的砂石划破了她的脸颊。
“……可恶。”
果然是玄灭时期以前的顶级阴煞吗?
洛梓琪揩掉颊边淌出?的血液, 不?甘地望向已经浮在空中的红影——后?者从刚才起就陷入了?一种全无理智的癫狂状态,与其说?那是一只鬼, 不?如说?那是一轮在海面上咆哮的红太阳,洛梓琪从事?天师一行至今从未见过那样浓烈的层层怨气——
缠绕着它,包裹着它,以?它为燃料, 在海面上空形成了?一顶熔炉般的……
等等,一顶?
那一层层怨念煞气所组成的形状,怎么越看越像是……炼药所用的炉鼎……
洛梓琪眯起眼睛, 但她没来得及细看,那团东西突然发?出?——
“吼啊啊啊啊!!!!”
那不?是一个?人在吼叫, 也不?是一头兽的咆哮,像是有千万只怨恨不?甘的魂灵从一张嘴一条声带里奋力?挤出?来——
白雾退散, 地动山摇。
那可怕的音波再次卷起海浪, 洛梓琪不?得不?停止观望, 再次躲避, 甚至要在翻滚撤离时?腾出?双臂来捂住耳朵——否则她的脑子也会被塞满许许多多怨魂的哀鸣, 视野与神?经都?要嗡嗡作响失去行动的能力?——
当她撤到离海岸较远的沙滩上时?, 已经看不?清浮在海中央的那团东西了?,一层层被煞气完全污染的海浪抬高?、卷起, 完全将它裹在了?最中心。
那样强烈的,真的仅仅是一个?普通人类惨死?的怨气吗……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真的又只是阴煞吗?
“洛安啊啊啊啊啊——”
咆哮终于有了?鲜明的字词,最中心的红影所想针对的家伙是谁已经很明显了?:“洛安——死?——洛安——”
洛梓琪暗自磨了?磨牙,她突然很想掏出?传讯符联络那不?知踪影的破烂弟弟,是,她的确睁只眼闭只眼把?他今晚放进来搞事?情?了?,她甚至还默许他把?安各放进藏书阁里暂避——要是哪个?祖灵今晚被惊醒发?现了?这事?她可有的是苦头吃——但这可不?在原本设想的范围内,就算是要逆天道复活,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吧?
他这到底是从哪惹来的仇家?
恨他恨出?来的怨气能驱使红海翻腾呼啸,一副不?把?他找出?来碾死?就要碾碎整座无归境的架势??
而且,最可气的是——
洛梓琪放下捂住耳朵的双手,退避到一块还算坚固的礁石后?,翻找自己的袖里乾坤。
弯刀,手镯,符笔,玉佩,耳饰……
【家主,你那把?长剑,暂借给我。】
……在这种紧要关头,偏偏找不?到最有可能对那玩意儿产生杀伤力?的家传法宝!!
昨天早晨莫名其妙来找她然后?莫名其妙打了?一架就借走了?,可恶,可恶,难道这也是他算计好的——这样的大鬼寻常符箓和?刀剑绝对伤不?到了?,就算想要开启家族宝库,可一旦她离开掩体爬上山崖,就会暴露在那团红影的攻击范围内,在悬崖峭壁上被一海浪拍下来说?不?定连脑壳都?保不?住——
洛梓琪翻完了?身上所有东西,没找到任何趁手的武器。
重新将手拿出?来时?,她还瞥见了?手心那点猩红。
是耳孔里淌出?的血液。
……仅仅是音波的余威,近距离听到了?一点点吼声……便有七窍流血的危险吗。
……那以?常人之躯还怎么打得赢??
洛梓琪快把?牙咬碎了?。
其实,很不?想承认的一点原因,她如此恼怒正是因为此地是“无归境”——作为无归境的现任当家,她却无法完全镇守住边境,依照祖训驱开窥视血潭的不?速之客,封印在那里搅风搅雨的鬼东西——
没有办法勒令破烂弟弟回?到正途再塑躯壳复生也就罢了?,现在就连提供一个?场地她都?没办法保证场地的安全,眼看着自己就要陷入危机,重伤难——
“嘭!!!”
——水花四溅,飞沙走石,洛梓琪迅速捂住了?口鼻。
有什么体积惊人的东西从崖顶一落而下,重重砸在她身边,是被击碎的山石还是新的敌袭?
“快上来!”
——都?不?是,那是一头形似山豹的兽型木枷。
洛梓琪仰头,竟然从兽眼的位置——那宽大的梯形透明视窗后?看见了?安各的身影。后?者已经抬脚踢下救援索。
……机关术?
这样庞大又精密的机关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无归境,又是怎么会由安各这个?普通人操控……
兽型木枷仰头挥爪,三人合抱般粗细的木刺从中弹出?,抓碎了?再次拍向这里的海浪。
“愣什么!快上来!”
甩去疑虑,洛梓琪迅速抓住了?绳索。
“轰!!!”
是海浪再次拍来,但灵敏的木枷兽迅速后?跳,重新攀上山崖,从浅滩上飞速退开。
【三分钟后?】
姑且寻到了?另一处山崖,躲在两边屏风般高?高?竖起的山峰后?,又确认了?从中间的缝隙探出?头,便能够将不?远处海面的那团红影完全罩在视野里,安各又控制着木枷打开锚定程序,试了?试脚下这块山岩的坚固程度。
呼。
“这里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她扭头对刚刚爬进控制室的洛梓琪说?:“琪琪美女,帮我拿一下丢在那边的外套。我得给秘书他们发?送坐标点。”
洛梓琪却直愣愣地呆在那儿,一时?没动作,只是盯着地上一块裂开的木牌子。
还是疑似被踩碎的。
“那个?……不?是我父亲的牌位吗?怎么会碎在这里?”
安各眼都?没眨:“我不?知道啊。可能是藏书阁发?动机关术时?磕地上了?吧,这大家伙跳起来很颠簸的。”
“……哦。”
的确,如果这座庞大的机关术作品是由藏书阁本身变换的……
洛梓琪犹豫半晌,便掠过地上的牌位,帮安各拿起了?外套,在里面翻找手机。
人死?如灯灭,父亲的葬礼当年是她亲手操办的,净化邪念的仪式又是由血潭旁的小斗笠亲手操办的,其实他走得特别干净,起码比前几年还在血潭里翻滚的女疯子干净多了?。
再说?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父亲的牌位供奉在祖祠里,藏书阁里的这个?大概是某种纪念性质的赝品……那就事?急从权啊,没工夫去在意一块被磕碎的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