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下午五点整,再无阳光。
天气?预报一直在报道的那场大雨终于降下,就像是之前被?什么东西关押在笼中似的, 势头异常猛烈。
书房的地板前有一扇落地窗, 原本用于欣赏楼下的池塘与花草, 现在却什么也看不见——窗外并非灰沉,而是被大雨裹进浓郁的黑色里, 浓密的云压住所有光线,就连车灯的反光也模糊发黑。
花草、树木、池塘、路牌、乃至横在石子?小道上的维修牌——狂风似乎要把这一切全?部掰断, 大雨伴着雷鸣砸破地面,待在家里,也能?隐隐感觉到外面空气的震感。
与其说这是在下雨,还不如?说是自天空而来的海啸。
安各皱皱眉, 看着树木砰砰翻折进池塘,压断大片大片的莲叶,与水面精巧的木质小雕像一起, 淹没在暴雨里。
那是她出资请人开辟又悉心栽种的池塘,原本今年夏天想看看莲花的。
……算了, 人工精心培育的美丽品种,的确抗不过这样?的大雨。
她原本想赏的也不是花。
安各收回放在落地窗上的手, 继续说:“红色降雨警报无误, 确认全?体员工已?经安全?离开公司, 群内签到, 再通知保安关闭电源, 检查刚才发布的安全?防范措施……”
一整个秘书组正在和安各开视频会?议, 各自的摄像头背景似乎都在各自的家。
“调整排班,放假一天, 随时跟进气?象台观测……”
这场会?议刚开了二十分钟,但安各要吩咐的也差不多了,她同时开了语音输入,把指令转成书面的文件传真过去。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项目,而是安全?检查。
她旗下也有不少施工建筑,遇上这种极端天气?,安全?是最重要的,所以?部署命令越快越好。
会?又开了几分钟,安各见几位秘书的画面变卡,出现频繁闪退下线的情况,知道是他们?那边的雨势影响了信号。
整个首都似乎都泡在了雨里,这场雨下得古怪得很,刚才她拉开窗帘时被?吓了一跳——再大的雨也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场雨却连缓冲的余地也没有。
不仅信号,电力也可能?受影响……
“……就到这里吧。大家也注意自己,安全?第一,紧急情况发我短信。”
安各刚关闭视频,就听?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敲。
是女儿?
但安洛洛小朋友应该还在苦大仇深地抄自己写错的拼音呢。
安各之前开口?让她多抄两遍,是以?为女儿抄写的是卷子?上的错题,反正也不多,她自己读书时,一个学期下来错题本也就薄薄几页,唰唰几笔就能?搞定。
结果走近看才发现,安洛洛小朋友几乎是抄一整张卷子?……
15分的语文卷子?,总值85分的错题。咳。
那真是必须“认真抄写”,才能?勉强在晚饭前抄完。
敲门声又响起,依旧轻轻几下,很有耐心。
安各突然想起,以?前,她在书房里专注开会?时,就经常会?听?见这样?轻轻的敲门声——
她恍然大悟,飞快跑过去,一把拉开房门,工作状态立刻切换成居家状态:
“老婆老婆,我会?开完啦,我们?去玩吧!!”
洛安:“……”
洛安:“别闹。”
以?前如?果她在家钻进书房工作,一待就是两小时起步,会?议范围跨州跨海跨时区,总之没几个小时不会?结束——这才几十分钟,洛安只以?为妻子?又在发疯。
她最近经常发疯,譬如?频繁对他表示不去上班,要带他去约会?,或者陪他去看书喝茶。
洛安鉴定为明?显的发疯行为,工作狂不工作了,岂不是发疯。
他过去敲门也没想和她说话,听?见“请进”就静静进来,不发出动静打?扰她,一般就是过来给她送杯咖啡或热茶,再递盘切好的水果。
不过今天她既然主动跑来开口?说话,大概是会?议中场休息……
洛安想了想还是开口?:“刚洗好的草莓。这杯绿茶趁热喝。”
然后他把餐盘往旁边的小矮柜一放,就掩上门打?算离开。
安各:“……”
安各连忙挤开门缝:“老婆老婆!我会?议开完了!我真的开完了!”
“不要闹,豹豹,去认真工作。”
“……”
安各这几天听?了无数次“陪我做什么你去工作吧”,听?得都快生出工作应激障碍了。
她扑出门,一把搂住人胳膊开嚎:“老婆——我真的真的工作结束了——不要把我关在空荡荡黑漆漆的书房里,你知道我怕黑——”
洛安:“我又没反锁房门,而且书房里有灯泡,你怕黑就开灯,家里不缺电费钱。”
假扮什么可怜兮兮小动物呢。
安各:“……”
被?揭穿的安老板面不改色:“反正我不工作了!我要跟你走!你干什么我干什么!”
洛安瞥了一眼她身后合上的电脑:“真的不忙吗?”
“不忙不忙!真的结束了!”
“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一起!一起!”
“我正要去剥蚕豆,那你跟我来?”
“……”
于是,刚刚发号施令给一整个高级管理层布置任务的大老板,默默跟着老婆去了厨房,分到一小碗没剥完的蚕豆角。
女儿依旧在客厅跪坐着抄写小本本,安各坐到女儿旁边,在小碗上方?奋力钻研,试图用指甲抠开这复杂的植物。
母女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苦大仇深,明?明?只是一个抄拼音一个剥蚕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被?他绑在一起上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