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手上的药剂, 淡黄的颜色在阳光之下散发着漂亮的光芒,陈明让却越看越烦躁,恨不得想?将它摔在地上一了百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看着站在档案柜前?许陶的后背:“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许陶手指划过一排排档案盒,在一个档案盒前?停下,一边分心回答陈明让:“你已经问?了十九遍了。”
“那我再问?最后一遍。”陈明让道。
“是的, 我已经决定好了。”许陶道, 他从档案盒中拿出一封信。
转身交到陈明让手上。
“这什?么?”信封上空白一片, 没有一个字迹, 做了封口处理,陈明让接过来就想?撕开。
许陶按住他的手:“给谢宴川的。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把这封信交给他, 他不会动你的。”
谢宴川权势滔天, 如果自己真的有一个好歹,那么唯一知情的陈明让估计就会成?为他的发火对象。
他要对陈明让做些什?么真是再简单不过了,让陈明让一辈子都?不好过也只是动动嘴的事情。
他选择将这个事情告诉陈明让, 一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好朋友, 两个人认识了好多年,二是因为他和自己一样同是做研究的, 告诉他受到的阻力没有其?他人那么大?。
如果告诉谢宴川或者许越, 他们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冒险的行为。
这样说起来,其?实?他还有点对不起陈明让, 让他负担这么大?的责任, 自己如果真的有不测, 陈明让肯定少?不了许越和谢宴川一顿骂。
想?到这儿, 他又提笔写了一封信,写好后装在信封内, 这次在信封封面写上了许越的名?字,他将信封递给陈明让:“这是给许越的,不过他脾气暴躁,你肯定得挨骂了。”
只希望许越千万别动手。
许陶歉意地看着陈明让:“对不起啦,但是这件事我只能?告诉你才放心。”
捏着两封信,陈明让深深叹了口气:“挨骂是应该的,谁让我知情不报,如果你告诉钟采或者姚作?宾,我肯定也忍不了把他们臭骂一顿的。”
说完他又苦中作?乐地笑了笑:“不过这也说明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是吧?”
许陶真情实?意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欸,我现在又想?哭又想?笑的,”陈明让道,“你说你连你弟你老公可能?会生气都?能?想?到,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你要真的醒不过来我也要愧疚一辈子。”
“你是在为联盟医药发展作?贡献,你应该高兴。”许陶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所有人的人生终点都?是死亡,至少?如果我的论?文有用?,我们两个名?字还在联盟史上留下一笔呢。”
陈明让机械地扯了两个笑,苦得像要哭了:“你才二十三……刚过生日没两天。”
许陶笑了笑:“我还没死呢,怎么说得我必死无疑似的?”
“而且千万不要愧疚哦,就算真的遇到意外,也不是你的错,我真的很感谢你,”许陶看着陈明让,真诚道,“反而应该愧疚的人是我,让你负担这些。”
陈明让沉默半晌,上前?抱了抱许陶:“好陶陶,你也别愧疚。等研究成?功了,我两再好好出去玩,这次你可别拒绝了。”
“好,一定不拒绝。”许陶笑着点头。
对面的高楼偶尔有人走过,窗外的树上停了几只鸟雀,陈明让拉下百叶窗隔绝所有可能?望过来的视线和阳光。
转身拿起桌上的针管,看向许陶,忍不住又问?道:“精神?海暴乱很痛苦,你真的确定了吗?”
如果精神?海暴乱不痛苦,也不会有人为此而自杀了,许陶即便没有经历过,他也清楚。
在决定真的要试药时,他已经想?得不能?再清楚了。
不确定的话,他也不会跟陈明让说。
听到许陶坚定地肯定答复,陈明让又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走到许陶身后,陈明让拨开许陶脖颈后的碎发:“很痛,忍一忍。”
许陶:“嗯。”
针尖要扎到许陶腺体时,陈明让的手又突然停下来:“真的要一次注射这么多?分开注射呢?”
他这么磨磨唧唧,许陶也没有任何不耐烦,温和解释道:“长?痛不如短痛。”
一次就让他陷入精神?海暴乱,和分开好几次的折磨,许陶觉得还是最好一步到位。
“好吧。”陈明让道。
抓着针剂的手定了定,目光锐利盯着许陶的腺体:“我要注射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针尖扎入许陶的腺体内。
针管内的淡黄色药水随着他的动作逐渐注入许陶的腺体内,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拔出针剂时,陈明让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他顾不得擦掉,扶着许陶肩膀看着他:“怎么样?”
“还没有感觉。”许陶道。
陈明让点头,明白自己确实?是紧张过头了,药效要发挥应该也没有这么快。
在许陶办公室内,两个人都?安静地不说话,陈明让每隔几分钟就要询问?一遍许陶的感受。
许陶都?是摇摇头:“没有感觉。”
“哦,好。”陈明让道,说完又垂下脑袋,专研地板的纹路。
让精神?海暴乱的药剂和抑制剂一样都?许陶按照精神?海的波动规律而研究出来的,如果让精神?海暴乱的药剂没用?,那么抑制剂可能?也同样没用?。
陈明让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如果药剂没用?,许陶没有精神?海暴乱,就不用?试药了。
可是没用?的话,对许陶也是一种打击,他研究了这么久,就已经卡在精神?海暴乱这一关。
如果不能?让精神?海暴乱,许陶这个抑制剂肯定得打回去重新研究了。
毕竟在这种微乎其?微、小的不能?再小的的成?功概率下,许陶更不可能?冒更大?的险让其?他人试精神?海暴乱抑制剂的药效。
两人等了一整天,直到外边的天都?完全黑下来,许陶的精神?海都?没有传来任何反应,仍旧平静如常。
“算了,先回我家。”陈明让从椅子上站起来。
许陶也点点头。
本来两人以为如果今天能?够引出许陶的精神?海暴乱,那样就可以直接试抑制剂。
现在许陶没有任何情况,就得先观察几天了,如果过了十天半个月还是没有效果,抑制剂也没用?了。
许陶可以重新进行研究了。
两人又没有申请研究所的宿舍,一直在办公室住也不方便,回许陶家更不行了,他昨晚才和谢宴川说过会在研究所待几天不回家。
在等待期间还不如回陈明让家里住。
抵达陈明让租住的公寓,陈明让拆了一盒营养剂,递了一罐给许陶:“暂且对付一下,懒得做饭了,或者点外卖?”
“营养剂就可以了。”许陶接过营养剂道。
“嗯,”陈明让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一罐营养剂,便用?勺子挖着吃,便指着一间房门道,“你今晚住那,没人住过,完全干净。”
他租了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一间主卧一间客卧,另一间做成?了书房。
“嗯。”许陶应了一声。
吃完营养剂,他在网上订购了两套衣服和两套睡衣。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起,许陶从快递员手中接过几个纸袋,对快递员道完谢后关上了门。
他坐回沙发上,将衣服从纸袋内拿出来,用?剪刀减掉标签。
陈明让在一旁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动作?,又忍不住叮嘱道:“如果晚上有什?么情况的话,记得第一时间叫我。”
“知道了。”许陶说着对他笑了笑,“你别这么担心,或许药剂压根没用?,你好好睡觉,如果有事我一定叫你。”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你要是我你也得担心死。”陈明让痛呼道。
许陶将纸袋和衣服标签扔到垃圾箱内,站起来时拍了拍陈明让的肩:“好了,我去洗澡睡觉了,现在精神?海稳定得很,你也赶紧休息。”
“嗯嗯嗯。”陈明让点头。
洗澡前?,许陶将新买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等他洗完澡衣服也正?好洗完烘干,立刻就能?穿上。
陈明让的客卧一看就没有人住过,被褥还是许陶从柜子里拿出来自己铺上的。
对于研究成?功与否的事情,他没有过多的思虑,不成?功就再研究就是了,想?得再多也没有用?。
至少?如果没有引出自己的精神?海暴乱,他今晚还能?睡一个好觉。
许陶心态很好,心情轻松,躺到床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一墙之隔的陈明让心态就没这么好了,他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睡前?喝了点酒,不敢喝太多,怕真的醉了要是晚上许陶有个万一,叫他的时候他起不来。
陈明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深深叹了口气,欸,还不如再多喝点酒。
算了算了,喝多了真的得误事。
一直到了凌晨将近两点钟,他才慢慢有些睡意,但睡得也不安稳,总是做些光怪陆离的梦,不是栽到河里就是跳下悬崖,后面还有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星兽追着他跑。
迷迷糊糊间,他又听到自己光脑响动的声音。
这又是什?么奇怪剧情,陈明让意识不清的想?。
下一瞬,他立即睁大?眼从床上弹跳起来。
许陶!
连确认都?来不及,陈明让着急地冲到许陶门口,拧开许陶的房门。
门刚打开,许陶痛苦的呻|吟就传到陈明让耳边。
陈明让慌乱地打开灯,房间骤然大?亮。
许陶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脑袋一下一下撞着地面,“咚咚咚”的闷响声让陈明让心头一跳,光脑手环掉在许陶身侧,他额上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地掉在脸上。
“许陶!”陈明让跑到许陶身侧,搂着许陶从地上坐起来,“你开始精神?海暴乱了是不是?”
许陶的嘴唇被他咬得发白,生理性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额头撞在地上砸出一块肿包,手臂上都?是因为疼痛而抓出的痕迹,好几道抓痕因为过于用?力而渗出鲜红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