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三堂叔和三堂婶去了一趟汴京,给崔方明置办宅院。
顺便也把姚欣月和刚降生的小侄子送过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在汴京好好过活。
这一趟少说也要月余,崔云昭便把崔云岚和崔云霆接到了家中。
家里几人都在伏鹿书院读书,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崔云岚和崔云霆搬来之后一点都不生分,家里反而热闹许多。
崔云昭也发现,崔云岚比以前真是活泼许多,再也没有往年那般瑟缩胆怯的模样了。
遇到事情,她也能自己拿主意,算是真真正正长大了。
崔云霆也很有长进,跟个小大人似的,知道以兄长的身份教导霍成朴,遇到事情也会思考。
如此一来,崔云昭心里的大石可算是落了地。
七月中,崔云遥嫁到拓跋氏。
拓跋氏对这门婚事很看中,婚礼办得很隆重,崔云昭和霍檀也跟着忙了一两日,待到婚事结束,吃过酒席,才离开拓跋氏。
临走的时候,崔云遥特地找崔云昭说了几句话。
大意就是为了感谢她,要不是有她那几句劝说,她就要错过好姻缘。
崔云昭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婚姻要坦诚,有什么事就多同拓跋弘商议,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她没有让崔云遥改变脾气,若是为了维系婚姻而改变自己,还不如和离回家,舒心过日子。
只要能磨合,就慢慢磨合,婚姻也不过是相互接纳罢了。
一晃神的工夫,伏鹿的夏日就到了尾声。
伏鹿的夏日没有博陵那么炎热,因为数道溪流在城中穿行,减去了些许热意。
溪水潺潺流淌,伏鹿繁荣热闹,一如往昔。
霍檀一直最近不忙之前的差事了,主要训练手下的士兵,他升至刺史之后,手下多了数千人,光指挥和副指挥就有八位,如此一来,相互之间也需要配合操练,以求熟悉。
行军打仗不能马虎,为了同手下人熟悉,霍檀在军营里住了将近大半个月,才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手下的军使也都升为指挥,有他们训练士兵,相互之间配合越来越融洽,也能用得出几种队列,霍檀才终于回了家。
等到了七月末时,他才终于得了空闲。
夫妻两个挑了个日子,把崔云岚和崔云霆送回了三堂叔家中。
崔云昭看的出来,两个孩子很依赖这两位长辈,他们的教导细心又认真,是崔云昭自己都做不到的。
名以上是堂叔堂婶,可比亲生父母还要用心。
况且如今崔家只剩下老两口,确实很孤单,崔云岚自己也心疼三堂婶,便说要回去。
崔云昭没有拒绝弟妹。
他们长大了,可以自己选择前路,不用崔云昭再去帮他们选择未来。
送两人回去的时候,三堂叔特地同崔云昭和霍檀讲了讲汴京的形势。
“依我看,汴京如今还算平稳,不过朝中文臣武将倾轧厉害,而陛下一心都是民生,对于文臣武将的争斗没有过多关注。”
“往往是谁擅长做什么就让谁去做,没有注意到朝政之间的平衡。”
裴业是个很有抱负的人。
他能迅速上位,在汴京站稳脚跟,就是因为他心思正,能力强,手底下的一班猛将都很厉害。
可他现在主抓民生,倒是忽略了那些跟随他出生入死,把他捧到皇位上的那些老将。
三堂叔虽然只是个教书先生,可看事情却很透彻。
“另一点,就是储君的问题。”
说到这里,三堂叔叹了口气。
“陛下的元皇后早年便故去了,只留下一子,陛下重情,登基后便把皇长子立为太子,可这位太子,依我看是不太成事的。”
也就是同他们两人,崔颢才会说这些。
他同两人说了好久的话,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讲了一遍,才拍了拍霍檀的肩膀。
“我们老了,以后还要看你们。”
他这也是在教导霍檀。
教导他身在高位要如何行事。
霍檀跟崔云昭一起深鞠一躬,感谢他的教导。
霍檀道:“堂叔放心,我知道如何行事。”
等把两人送走,三堂婶才问:“你同梵音说这些作甚?”
三堂叔看着外面明媚的夏日阳光,笑了笑:“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1
三堂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片刻后便点了点头:“倒是如此。”
一晃神,就到了八月天。
八月的伏鹿没有夏日那么炎热了,尤其是傍晚过后,金乌西去,晚风便多凉爽。
介时搬了椅子在院中纳凉,是一日中最好的光景。
霍檀终于得了空闲,每日用过晚食之后,都会陪着崔云昭在院子里读一会儿书。
将近一年的婚姻生活,让霍檀学会了许多字,如今已经能通读史书,只有些深奥的地方,才会拿来问崔云昭。
对于他的学习能力,崔云昭颇为赞赏。
今日,夫妻俩又在院中读书,等手里的书看过一章,霍檀才放下来,给两人倒了茶。
“吃些茶。”
崔云昭也放下书本,看着院中摇曳的灯火,心里很是宁静。
霍檀道:“这几日吕将军命亲兵卫在城中进行最后一次搜捕,想要把邪祟欲孽一网打尽,若是来到家中,只管让他们盘问。”
崔云昭愣了一下:“这差事原不是你负责?”
霍檀笑了笑。
他拿起扇子,慢悠悠摇了起来。
“原确实是我负责,可自我被升为刺史之后,其余差事便多了,尤其是要盯着大营的士兵操练,没有那么多闲时再去忙这事。”
霍檀道:“所以我便上报团练使,辞去了这差事,把最后的收尾送还给了吕将军。”
崔云昭便明白,霍檀这是把最后的奖赏也让了出去。
既然吕继明给他提前晋封为刺史,那他就要投桃报李,有来有回。
崔云昭笑了笑,说道:“这也挺好,收尾可不是好做的差事,挨家挨户搜寻下来,是很得罪人的。”
“叫他们去试一试,就知道你这军功是不好赚的了。”
为了这差事,霍檀熬了几个月,每日披星戴月在城里搜寻,一个夏日过去,人都瘦了许多。
想要把所有残党余孽都缴清,却又不能惊动百姓生活,吃苦又熬心。
霍檀也笑,道:“收尾比开头要简单得多,依我看邹指挥能做好。”
崔云昭便明白,这是吕继明新看中的军官,想要提拔他了。
夫妻两个说了会儿伏鹿事,霍檀就想起什么似的,道:“观察使大人道如今伏鹿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繁荣之景,故而准备在八月末举行宴会,要请伏鹿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共襄盛举。”
到了八月末,清缴残党应该已经结束了。
到时候吕继明再宴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算是安抚人心,告诉他们事情了结,不会再起。
崔云昭道:“那我这位崔夫人,可要同霍刺史一起前去呢。”
霍檀做了刺史之后,第一时间给崔云昭申请了六品宜人的诰命。
虽然只是宜人,但行走在外,人人也都要称呼崔云昭一声夫人。
妻子的诰命同丈夫的官职,等以后霍檀官职越来越高,崔云昭的诰命也会越来越高,能到一品夫人。
霍檀听到她打趣,便也笑了,说:“那你可要提前把冠服备好,也记得提醒一下阿娘,提前把衣裳都准备出来。”
崔云昭点头称是。
一晃神的工夫,就来到了宴会日。
这一日崔云昭跟林绣姑一起穿着诰命夫人才能穿的冠服,头戴珠花冠,衣着大袖衫,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端庄华贵地出了家门。
霍新枝在门口相送,叮嘱道:“阿娘莫要吃酒,吃多了仔细头疼。”
“皎皎你看着点她,不要叫她任性。”
崔云昭不由笑了,道:“阿姐放心,我会照顾好阿娘。”
这一次吕继明是请了霍檀全家的,不过弟妹们都要去上课,霍新枝倒是可以请假,但她不想去这样的场合,便也告病没有去。”
马车出了凤里巷,拐到青云街上时,崔云昭才看到整条街都是各种各样的马车。
往日里一路通畅的青云街今日也走不动了,马车只能走走停停,跟着前面的车慢慢前进。
林绣姑先是有些惊讶,然后才道:“看来,今日吕将军请的人不少。”
崔云昭道:“是呢,就是不知道观察使府能不能坐下那么多人。”
事实证明,观察使府是可以坐下那么多人的。
原来伏鹿的驻军统领也是防御使,府邸已经非常宽阔了,现在吕继明成为观察使,便直接把边上的民宅并入府邸中,修了个很大的花园。
崔云昭跟林绣姑抵达观察使府时,就被一名管事慇勤请了进去。
“林夫人,崔夫人,霍刺史已经到了,正在里面招待宾客,两位夫人随小的这边走。”
崔云昭注意到,他领的路是一条人少的小路,很清静。
那位管事很机灵,忙道:“这是将军自家行走的路,二夫人特别叮嘱咱们,请两位夫人这边走,这边人少,安静一些。”
这位马夫人倒是很会做人。
崔云昭笑了一下,说:“有劳马夫人了。”
管事的就谄媚地笑了笑,说:“为了今日的宴席,夫人很是辛苦,操办了一个月之久,还望诸位将军夫人喜欢。”
看来这位马夫人是这场宴会的操办者,而吕子航的亲娘,吕继明的原配夫人,倒是没能被人夸奖。
崔云昭便只能道:“夫人辛苦了。”
林绣姑很聪明,一般这样的场合,她除了官话,其余的时候就只是笑,一个字都不多说。
有崔云昭和霍檀在,不需要她多说什么,说多反而错多。
那管事大抵也明白,没有特别同林绣姑说话,只慇勤送了两人到位置上,便离开了。
崔云昭刚一到,就看到了崔云遥和崔云殊。
不过两姐妹倒是没有挨着坐,中间空了几个位置,一看便是留给崔云昭的。
崔云昭便先扶着林绣姑坐下,然后也跟着落座。
他们这个位置很好,几乎算是宴会的中间席位,正对面就是观察使府新挖的锦鲤池,对面是原来就有的戏台。
同苏家的花园相仿佛,却比苏家大了一倍有余,尽显奢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