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年头,衣食住行样样都不宽裕,家家户户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有些条件差的人家,每个月到了下半月就拉饥荒,还得到处拉下脸找人借钱,在这种压力下,家家户户都容易吵架,动不动就容易起小摩擦,有些人家还动不动就打架呢。
平时胡同里,谁家打架的时候都是金秀儿赶过去劝架,萧宝珍也没想到,今天居然是秀儿家打起来了。
秀儿在院子里头人缘好,她家打起来了,大家伙儿脸上除了看热闹,还带着几分担忧的表情。
萧宝珍一听这个消息,当机立断的说,“那我也去看看,小高,你带着孩子们回去吧。”
高敬对看热闹的事情没那么感兴趣,再说了,宝珍姐过去看了热闹,晚上回来也会告诉他的。
高敬点了点头,接过孩子,扭头就进了大院。
萧宝珍跟着张俏他们急匆匆去了金秀儿家,到那儿之后,发现胡同里好多街坊们都来了,大家伙儿站在门口,全都伸着脑袋往屋子里看。
“咋回事啊?吵吵啥呢?”张俏一进门就说。
其他人跟着进了门,进去之后,也就两秒钟的功夫,大家伙儿拉了拉张俏,示意她不用问了,所有人都知道咋回事了。
金秀儿和她婆婆吵起来了。
金秀儿男人叫李东昌,也在轧钢厂工作,他家里儿子多,是入赘到金秀儿家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李东昌平时在胡同里不怎么跟人说话,总觉得大家伙儿瞧不起他。
金秀儿婆婆原本不怎么过来的,这不是金秀儿有了街道办的工作,家里两个孩子没人带了,他家只有一个托育所的名额,送哪个孩子去都不好,金秀儿索性把自己婆婆喊了过来。
她婆婆倒是也痛快,一叫就来了,但来了这么长时间,金秀儿家里一直不太平,动不动就吵架,一声比一声高,今天直接打起来了!
这会儿金秀儿坐在桌子前喘粗气,一副气得要昏过去的样子,她婆婆更狠,直接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呜呜的哭。
“哭哭哭,大家伙儿一过来你就知道哭,刚才跟我嚷嚷的劲儿哪里去了?”金秀儿一拍桌子,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金秀儿婆婆哭声一顿,直接躺在地上嚎起来了,“你们大家伙儿快点来看看啊,这就是我的好儿媳妇,别人家都是婆婆苛待儿媳妇,现在倒好,我一个当婆婆的被儿媳妇逼成这样,没天理啊,现在还是新社会吗?”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啊,要不是你干了这种事情,我干啥跟你吵架,有这个闲工夫我都带着孩子去洗澡了。”金秀儿看见婆婆撒泼,额头的青筋都蹦出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把她婆婆拉起来。
金秀儿婆婆死活就是不起来,疯狂挣扎,她一挣扎,金秀儿就更要拉她起来,忽然啪的一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金秀儿的巴掌就落到她婆婆后背了。
大家伙儿都愣住了,金秀儿也愣了一下,她婆婆哭的撕心裂肺,“你们快看看啊,儿媳妇打我了!”
“哎哎,大娘你起来说话吧。”许大妈连忙说道:“秀儿不是这种人,刚才我看见了,是因为你动来动去才不小心打到的,你先起来啊。”
“呸,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你们都是帮着她的,你们都是恶媳妇的同党!”金秀儿婆婆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咋说话的,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家闹成这样也不像话啊。”
“就是,这帮忙劝架还赖上我们了,你骂秀儿是恶媳妇,你自己又好到哪去,我呸,以为我们胡同里没人知道?”说话的这个街坊立刻转头,跟其他人大声说道:“金秀儿这个婆婆真不是个东西!她来帮忙带孩子,还经常把秀儿家的东西偷着送回去,估计是接济她另外几个孩子,有这么办事儿的吗!”
“对对对,这事儿我也看见了,都不是一次两次,有一次我看见她婆婆揣着一篮子鸡蛋出门,回来的时候篮子里就空了。”
金秀儿婆婆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很快又振振有词的说道:“谁说我是接济其他儿子,我自己吃了不行吗?”
“你是黄鼠狼吗?你吃一篮子鸡蛋,糊弄谁呢?秀儿,我们都站在你这边,我们知道你这个婆婆不是个好的,哪有这么办事儿的,扣一个儿子,贴补其他儿子,黄鼠狼都没你这么鸡贼,我呸!还好意思在这儿又哭又闹,秀儿你就该把你婆婆撵出去。”有个人出主意。
金秀儿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就这一声冷笑,仿佛把金秀儿婆婆给惹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又哭又闹,还不停的蹬腿。
“就算我拿点东西回去又怎么样?他们家两个工人,一个在街道办上班,一个在轧钢厂上班,家庭条件这么富裕,就给我点东西,能怎么样?”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其他人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朝她翻白眼。
金秀儿理智一下子崩盘,她刚才还想着,自己是街道办的工人,不能大吵大闹,回头让街道办的同事们听见了不好,但现在她忍不下去了,一个箭步跑到婆婆面前,抬起手就要扇她嘴巴子。
其他人看见了,瞪大眼睛,“秀儿,你别冲动啊。”
“对啊秀儿,她是你婆婆,毕竟是个长辈,你不能打人的,这一巴掌下去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萧宝珍站的离金秀儿最近,连忙上去把金秀儿拉开,低声说,“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她干了什么事儿你也说出来,打人就是你不对了。”
金秀儿气的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哆嗦,扶着萧宝珍才勉强站稳身体,金秀儿深吸了几口气,大声说道:“各位街坊,各位邻居,你们今天给我评评理,我婆婆口口声声说,我要逼死她,今天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你们讲讲。”
“她来给我带孩子,我可是给了钱的,一个月10块钱,这在乡下是不少了吧,而且也不用做什么事儿,只要帮我看着孩子就行了,饭不用她做,衣服不用她洗,只负责看孩子,就这她还嫌少呢。”
“嫌钱少也就罢了,动不动就把我们家的东西,拿回去给她其他儿子分,把我们家当成大粮仓了,今天让我发现了一件事儿,我才跟她吵起来的,老太婆竟然把我家俩孩子过冬的衣服,偷偷拿回去给她的孙子穿,等我发现的时候,孩子就剩一件过冬的棉衣了,还特别薄,这要是温度再下降,不得冻感冒了?”
金秀儿冲着婆婆怒道:“你那些孙子是人,我俩孩子就不是人了吗?你凭啥拿我孩子的衣服?”
“你家是工人,有布票,有棉花,你再做两身不就行了吗?我家几个孩子都是乡下的,一到过冬就没衣服穿,我拿两件咋了?”金秀儿婆婆还振振有词。
金秀儿彻底怒了,直接把她婆婆往门外推,“你滚,你给我滚吧!之前拿走的那些粮食和鸡蛋也就算了,我孩子的衣服你给我还回来,李东昌你个混蛋,躲哪儿去了?自己老娘不收拾,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赶紧给我滚过来,把你老娘送回家,顺便把孩子的衣服拿回来,今天要是不拿回来,你看我让不让你进家门。”金秀儿又是一声吼。
听到这话,金秀儿婆婆不干了,她家今年过冬的物资全指望金秀儿家呢,这要是被赶走,还上哪儿指望去?
金秀儿婆婆死活不肯走,金秀儿死活要把她往外推,她男人躲在卧室里头,抱着俩孩子不吭声,这是打定主意不想掺和进来。
“滚,你给我滚!”金秀儿又吼了一句,把婆婆往外推。
她婆婆赖在门口边不肯出去,哭的震天响,“有没有人来给我做主啊?我就是拿了点东西,哪有人把婆婆往外推的。”
“老太婆我告诉你,你儿子已经入赘了,说句不客气的,你别想在我面前拿婆婆的款,赶紧给我滚!”
婆媳俩吵吵的声音,整个胡同里都能听得见,
在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不是没劝过,他们只要一上去劝架,金秀儿婆婆就开始撒泼打滚,还往大家伙头上泼脏水,说他们城里人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乡下的,论颠倒黑白,金秀儿婆婆是一把好手。
大家伙儿看她这么胡搅蛮缠,也懒得上去了,就在旁边看热闹,眼睁睁的看着金秀儿把她赶出去。
金秀儿婆婆站在院子里撒泼打滚,一会儿哭一会儿闹,一会儿还要闹着上吊。
金秀眼睛也红了,边哭一边把她往外赶,院子里明明就这婆媳俩在吵架,热闹的跟有人在跳迪斯科一样。
萧宝珍跟张俏他们一群人站在一起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啥时候有人从后面挤进来,“怎么了?吵啥呢?”
是苏福贵的声音。
他睡眼惺忪的,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
萧宝珍他们这群年轻小媳妇儿不搭理苏福贵,许大妈倒是热心,走过去跟苏福贵讲了半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苏福贵听完眉毛皱得紧紧的,他二话不说,直接走上去,一把把金秀儿扯开,又把金秀儿婆婆扯到了旁边,他没好气的说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还评不评文明胡同了,还建不建厕所了?你们在这儿吵成这样。”
金秀儿听到这话率先熄火,死死的咬着唇,盯着婆婆不吭声。
她今天是打听了主意,一定要把这个老太婆赶回家去,她惹不起躲得起,以后老太婆甭想再进她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