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个,杨瑞金咬着唇半晌没说话,她自己心里都不知道愿不愿意。
跟萧建远的那事儿黄了,她心里挺难受的,总觉得堵着一口气,就想着赶紧找个人相亲结婚,跟萧建远证明自己还是有人要的,不是嫁不出去。
于是她哥介绍相亲,她就同意跟那男同志见面了。
“杨同志,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跟杨瑞金相亲的那个眼镜男不知道啥时候来的,一过来就把手搭在杨瑞金肩膀上,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就问。
在他胳膊搭上杨瑞金肩膀的那一瞬间,杨瑞金眉毛狠狠一皱,但她强忍着没骂人,只是客气的把眼镜男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挪开。
如今这个年代风气保守,男同志把自己胳膊搭在女同志肩膀上,这个行为其实是有些亲密的。
放在已经确认关系的男女情侣之间倒也不算过分,但这位男同志跟杨瑞金今天刚见了第一面,他就把手搭在女孩儿肩膀上,就显得这个人十分轻浮。
眼镜男自己还不觉得,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把杨瑞金给惹烦了,他丝毫没察觉到,手被杨瑞金推掉以后,还觉得是杨瑞金害羞,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紧接着他走到了杨瑞金身后,距离杨瑞金特别近,萧宝珍皱眉看着这男同志,忍不住出声提醒,“这位同志,你们今天是来相亲的吧?你们还没确定关系呢,离得这么近怕不好,别人会说闲话的,再说瑞金也不喜欢别人离这么近。”
当然,别人不会说男同志的闲话,只会说杨瑞金的闲话。
眼镜男挑了挑眉,笑的特别轻浮,他低头看着杨瑞金,“小杨,我离你这么近你不高兴吗?我觉得我们俩挺合适,挺聊的来的。”
杨瑞金不想搅黄这次相亲,她抓着萧宝珍的手摇了摇头,萧宝珍也就不说话了。
眼镜男愈发得寸进尺,继续盯着萧宝珍问说,“这位是谁?我刚才听见你们说啥厂子,她是正式工人吗?”
“对,这是我发小,她确实是厂子里的正式职工。”杨瑞金脸上还维持着几分淡淡的笑容,但心里已经烦的跟什么似的,憋着跟萧建远堵的那一口气,不愿意得罪这个相亲对象,所以一直在忍着。
听说萧宝珍是正式职工,这男同志眼神闪了闪,装作不经意的继续问道:“正式职工啊,我平时在厂子里怎么没见过她?应该不是我们厂里的吧?这位同志,我是晨曦罐头厂的,你是哪个厂子?”
县城里只有钢厂一个大厂,剩下的就是一些规模比较小的小厂子,其中规模较大的就是罐头厂。
本地盛产黄桃,到了黄桃结果的季节,桃子多的吃不完,于是罐头厂就收过来做黄桃罐头,出品的罐头在整个省城都挺有名的。
萧宝珍特看不惯这种男人,她移开目光直接装作没听见。
杨瑞金却要保持礼貌,她忍着烦躁说,“我发小在钢厂,这位同志我只是来跟朋友叙个旧,你能在咱们的桌子等一会儿吗?我跟她说会儿话就回去找你。自从我发小进城之后,我俩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面了,就真的只是说两句话叙叙旧而已。”
“小杨你别着急,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问两句,对了,你发小有对象了吗?”他这句话一说出来,桌子上三个人同时沉下了脸。
杨瑞金拳头攥的紧紧的,只差跳起来打人了,一句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萧宝珍已经先发了火。
“你瞎啊,没看见我肚子都大起来了,这是我丈夫,我已经怀孕三四个月了。”萧宝珍之前一直忍着。
这男人用油腻轻佻的眼神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也忍着没发火,想着这货毕竟是杨瑞金的相亲对象,说不准啥时候俩人就走到一起结婚了,到时候杨瑞金结婚肯定要请她去,万一她跟新郎打起来那面子上都过不去。
但忍着忍着,萧宝珍发现自己忍不下去了,这男人根本就不能结婚,眼睛瞎的厉害,而且人品还差,杨瑞金要是跟这种人结婚,她下半辈子等于是栽火坑里了。
“这位同志你为啥这么说话?我就只是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对象而已。”眼镜男被萧宝珍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他倒是没生气,还耸了耸肩,满脸无辜的样子。
“不,你可不只是问了一句我有没有对象,你还用眼神在我身上扫来扫去,你还试图朝我这边靠近,你想的什么心思还需要我来点破?难道你就没看见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你就没发现他一直在盯着你看?再说我有没有对象跟你有关系吗?别以为一口一个同志你就真是个好人了,别跟我耍这种花招,没人吃你这套。”
萧宝珍说话愈发的不客气,主要是这个男人眼神实在是太明目张胆,让人心里特别不痛快。
萧宝珍这一嗓子骂出去声音可不算低,几乎是一瞬间,旁边几个桌子吃饭的人全都掉过头来,满脸好奇的看着他们这一桌,还有人在不停的打量眼镜男,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了。
眼镜男一脸阴沉的站在杨瑞金身后,脸色就跟打翻了的调色盘似的,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差点忍不住要提拳头打人了。
这会儿国营饭店里头全是下馆子的职工和职工家属们,甚至有些人就是他们罐头厂的,虽说不是他的同事,但平时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眼镜男甚至在里头看见了自己的同事。
这件事要是传回罐头厂,他的名声不就烂了吗?眼镜男可是十分要脸的,他心里顿时就恨上萧宝珍了。
眼镜男面上还保持冷静,皮笑肉不笑,“你看你这女同志,怎么这么不好相处?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你有没有对象,你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对你有意思吧?哈,真是搞笑,你都结了婚要生小孩儿的人了,一中年老妇女,我至于吗?你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是我自我感觉良好,还是你真的心怀不轨,你自己心里有数,如果我是中年老妇女的话,那你就是老年癞、□□了,毕竟你空长着一双眼睛也不干人事儿,就知道到处偷偷的看姑娘,你该不会以为你刚才的眼神很隐晦吧?我隔着三米远都能感觉到你猥琐的眼神。”萧宝珍发起脾气,语气一向很尖锐,骂人也很戳心啊,“同志听我一句劝,以后跟人见面的时候把那种眼神收着点儿,毕竟你本来长得就不怎么地,配上那种带着点儿猥琐下流的眼神,那简直让人想吐了。”
萧宝珍冷笑一声直接开骂。
眼镜男一下子怒了,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他甚至提起了拳头要往萧宝珍身上砸。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你凭啥这么跟我朋友说话?”杨瑞金也忍不住了,用力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以为我是瞎子,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我们全都是傻子是不是?刚才你问那话的意思不就是看上我发小了吗,现在被人戳破了就要死要活,还骂人中年老妇女,我呸,我怎么就瞎了眼跟你相亲啊?不识好歹的东西,还正式工人呢,你等着,我回头要去你们厂子里举报你,你刚才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这是非礼我,我要去跟你们领导反映情况。”
要说萧宝珍刚才的一阵炮轰,只是让眼睛男颜面扫地的话,杨瑞金的这番话可以说是直接戳他心窝子了。
眼镜男心窝子直抽抽,他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一个正式职工的工作,而他刚才做的那个举动也确实上不了台面,要是杨瑞金真的上纲上线去厂子里举报的话,说不定他还真要吃个处分。
到时候在厂子里丢了面子不说,还得遭领导批评,以后他往上晋升的路也加了很多障碍,所以眼镜男这下子是彻底的绷不住了。
他死死的盯着萧宝珍和杨瑞金,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那眼神阴沉沉的,好像恨不得把俩人给杀了一样。
眼镜男深呼吸好几口气,想把这股愤怒压制下来,但是不行,他心里头一股子火往上窜。
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眼镜男突然爆起,手直接抄上凳子,准备拿凳子砸向萧宝珍和杨瑞金。
他刚把凳子举起来,只听忽然砰的一下,高敬从桌子对面窜了起来,一把抓住眼镜男的胳膊,就跟过年的时候抓年猪似的,按着肩膀,把他脑袋死死的按在桌面上。
这边突然起了冲突,于卫海反应很快,顾不上吃饭,丢下筷子就窜了过来。
他夺下眼镜男手上的凳子,眼睛都瞪大了,于卫海骂了一句,“握草这个人疯了吧,弟妹还怀着孕呢,这大庭广众的他敢打女同志。”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仗势欺人!你们仗着人多,以多欺少。对了,你们还践踏我的人格。”眼镜男是彻底绷不住了,什么斯文礼貌的全都扔到了旁边儿,他不停的在高敬手下挣扎着。
砰的一拳,高敬的拳头砸到桌子上,距离眼镜男的脸就只剩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差一丁点儿就砸到他的脑袋,砸爆他的眼球。
高敬低下头,凑到眼镜男的耳朵边上,压低了声音说,“我劝你现在赶紧闭上你的臭嘴。你要是再敢说我媳妇儿一句,惹她不高兴,或者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放你的血。罐头厂是吧?从今天起你晚上下班走路小心点儿,可别走着走着从后头出来一个人拿砖头砸你脑袋上,听懂了吗?”
“你他妈的……”眼镜男不服气,还在疯狂挣扎。
高敬就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他死死按在桌子上,一步都动不了。
他继续压低声音,语气比刚才还要冷,“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叫高敬,也是钢厂职工,我从小父母双亡,媳妇儿现在就是我的命根子,更何况她还怀孕了,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把你全身的血都放干净,不信你试试看。”
在萧宝珍面前向来以小奶狗面目示人的高敬同志,这会儿用短短几句话把眼镜男吓得一声都不敢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