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萧宝珍家回去后, 第二天大清早于卫海就孤身一人的,进了保卫科孙科长的办公室。
也不知道他究竟跟孙科长说了啥,在办公室里跟孙科长聊了好长时间,期间有保卫科的小伙子凑到门上偷听,就听见里头孙科长正拍着桌子大吼呢。
里头的于卫海也不泄气,也梗着脖子跟孙科长对吼,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什么“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说什么“只要能抓住罪犯,非常规的手段也是可以用上的”
保卫科的小伙子们听的可起劲了,还拉着别人一起听,结果许大方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把旁边的扫把给碰倒了,这下惊动了里头的人。
孙科长跑出来,黑着脸,照着他们的屁股一人踹了一脚,让他们滚远点,大家这才没办法偷听了。
总之,最后是于卫海把孙科长给说通了。
于卫海离开保卫科之后,孙科长就正儿八经的跟大家宣布,说因为于卫海以于主任家属的身份向钢厂施压,让他们在一个星期内必须找到害了自己叔叔的凶手,否则,他会直接向上级公安报案,让公安入驻钢厂查案子。
要是公安真的来了,这消息也就瞒不住了,钢厂,也就丢人了嘛。
所以保卫科对于这件事情挺重视的,当天上午就开始轰轰烈烈的查案了。
要说害死于主任的凶手,目前就一个人选——白根强。
而保卫科针对的人也正是白根强。
当天上午保卫科就在整个钢厂走访了一圈,先是调查,主要是调查跟白根强有来往的人,把他们挨个的叫过去谈话,询问他们有没有发现白根强跟于主任相处之间的异常。
在钢厂里头调查了一圈之后,还去了胡同,走访了很多白根强的邻居,把白根强在家里的情况也问了个底朝天。
不仅如此,从医务室到所有车间,但凡跟白根强有关系的事情和搭话过的妇女,都被保卫科叫过去盘问了一通,出来之后大家伙儿都拍了拍心口,满脸疑惑,“吓死我了,保卫科的人好严肃啊,这白根强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这么大的阵仗啊?”
保卫科调查起来动静特别大,而且孙科长现在做的是有罪推论,也就是说,把白根强当成嫌疑人在调查,凡事都是以他确实犯罪了,来找线索的。
这动静一闹出来,整个钢厂都沸腾了,好多人都在讨论白根强到底是不是害死于主任的那个人。
王大妈一开始还能沉得住气,直到保卫科上门开始搜查白家,王大妈坐不住了,使唤张俏把自己送去医院,把人全都关在外头,自己跟白根强呆在一个房间,母子俩叽叽咕咕的商量了好长时间。
王大妈前脚从医院回去,后脚白根强就在医院闹起来了。
“我要出院!我没病,我也不是个罪人,你们凭啥把我关在医院里啊,我要回去上班!我是钢厂的工人啊!”白根强跟负责自己的小护士嚷嚷说。
小护士也不知道为啥前两天还好好的白根强,忽然就发起了疯,她咬着唇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对付发疯的白根强,最后跑出去把主治医师给找过来了。
主治医师过来之后,看了看白根强的病历就说,“白根强同志,从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你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
别看那天晚上白根强挨了打,看着半死不活的,但都是胡同里的老街坊们打的,老街坊又不是练家子,打人的时候也不会照着死了打。
他看着严重,到了医院一检查,其实都是皮外伤,处理了伤口,输液消炎了两天,伤口一结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白根强一听,直接从床上爬起来,“我的身体都没问题了,凭啥不让我出院,我要走!给我办出院!”
主治医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压根不相信鬼上身那一套。
他推了推眼镜儿,冷冷的看着白根强,一副看穿他的模样,“你身体虽然没什么毛病,但是你精神上出了很大的问题,我们现在初步怀疑你精神分裂。”
“那你们只是怀疑,又没彻底下结论,为啥不让我走。”白根强想起保卫科现在正轰轰烈烈的调查自己,就跟狗一样到处找线索,那直接是心急如焚,恨不得现在就从医院窜出去。
他根本不怕自己确诊精神分裂,大不了就是把工作卖了或者回家养老,反正他是正式职工,钢厂有义务给他养老的。
他怕的是自己干的那些缺德事情被查出来,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蛋。
所以白根强快急死了,“我不管,我是钢厂的工人,你知道我在车间里是啥工作,我的工作有多重要吗?你耽误我,就是耽误钢厂的生产,我问你你敢吗?”
哎哟,扯虎皮拉大旗,白根强的惯用伎俩啊。
医生依然是冷冷的盯着白根强,“我们之所以把你留在这,是因为在等着省城来的精神科专家来给你诊治,要确诊你是不是真的精神分裂,在这之前,你还不能出去。”
“什么不能出去,我不管!我没病我就得出院!我要去上班!你要说我精神分裂,现在还没确诊那就是没有,大不了,等医生过来以后,我再来医院检查就行了,你现在凭啥不让我走!这不公平!”白根强直接开始闹腾了,在医院大喊大叫,一会嚷嚷说医院囚禁自己了,太黑暗了,一会又说自己疯啦,精神分裂啦,要是再不让他出去,他就要在医院发疯,拿着菜刀砍人。
主治医师本来想给白根强来一针镇定剂,但这并不符合规定,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最终还是去请示医院的领导了,想问问能不能把这神经病给撵出去。
医院的领导接到请示,又去找了钢厂的领导,两边领导一商量,竟然真的把白根强给放出来了。
从医院出来后的白根强,首先最要紧的就是去打听保卫科调查自己的事儿,他想知道保卫科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要是查到了什么,他得赶紧去抹平证据。
这种事情问普通职工当然没用,白根强就去跟许大方套话,套交情,因为他知道许大方为人比较傻,脑子压根玩不过他,随随便便就能套出他想知道的信息。
但这次白根强发现自己失策了,他找到了许大方,明里暗里的套了半天的近乎,但他发现许大方对自己的态度很奇怪。
许大方只是幽幽的看着他,时不时的叹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活人,而是好像在看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犯人。
这种眼神让白根强心里发抖,他特别惶恐,但还是镇定的说,“大方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俩是邻居,你肯定知道我的为人吧,那些事情不可能是我干的,你干嘛对我这样。”
“你啊……唉!”许大方欲言又止,吐出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许大方要是能说点啥还好,他这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都快把白根强给吓死了,心虚的要命。
他知道保卫科在厂子里轰轰烈烈的调查自己,为了表示自己毫不心虚,也是为了抹平遗漏的证据,白根强从医院出来后的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到了车间上班,他就发现所有的工友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好多人都躲着自己走,也不跟自己说一句话,这完全就是孤立了。
虽说还没有被保卫科找到抓走,虽说领导也没有对他表示出什么厌恶和看法,但白根强已经被周围人的态度给吓死了,吓得心里慌慌的,他好惶恐啊,他像个鹌鹑一样龟缩在车间里,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人抓到把柄。
上班后的几天,可以说是白根强这辈子最难熬的几天了。
就在他得知保卫科开始调查大礼堂起火事件的时候,白根强是彻底的坐不住了。
这天正好是星期六,上完最后一班就是星期日,钢厂放假的一天。
从星期六傍晚开始,白根强显然是很焦躁,他早早的干完了自己的活儿,还去催促工友下班。
二号车间地方大,好几百号人了,还分着好几个门,白根强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清走,于是他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这条线上的职工。
有磨磨蹭蹭干不完活儿的,白根强就走过去,主动跟人家说自己帮忙收尾,让人家先回家。
工友一听还有这好事儿,乐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还主动帮我干活儿呢。”
“唉,还不是最近的那些事情,因为保卫科一直在查我,虽然我没干过那些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家里人不知道啊,家里人害怕了。”白根强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摊了摊手,“最近我嫂子天天在家闹腾,想分家,我也是不想回去闹的家里吵架,就想着在车间多呆一会,所以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帮你们干活儿。”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那保卫科查了你那么长时间,你真的没干吗?还是说你真的干了,只不过是在没意识的情况下干的?事情到底是啥情况,你给我说说呗。”有个工友斜眼看着白根强,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
白根强脸不红心不跳,但手心已经出汗了,“我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干过,哪怕真的干了,那肯定是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我可以发毒誓的。我对师父有多好你们都是知道的,保卫科迟早能还我一个清白,你们等着看吧。”
一帮工友笑了笑,拿上沾满油污的外套走了。
转眼,车间的一块角落里就只剩下白根强一个人,旁边的工作线全是大机器轰隆轰隆的声响,说话和走路的声音一概听不见。
白根强在车间里转了好几圈,确认已经安全了,他才出去了一趟。
出去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白根强比之前还要焦躁,他也不工作,而是一直在工作岗位附近转圈,就跟老驴拉磨似的,好像在等着什么人过来。
因为担心保卫科调查自己的事情分了神,到了这个时候,白根强还没发现一件事儿呢。
那就是,从出院到上班,再到今天调走所有的工友。
这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啊。
……
再说萧宝珍这边,今天星期六,下午快到下班点的时候,萧宝珍接到高敬的消息,说是鱼上钩了,今天晚上就准备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