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外开战之后,宫里的日子就变得无比艰难。
三处破损的宫门,时时刻刻都需要有人盯防,而褚静川将宫里的人手调走大半,所以,很多城外的百姓不顾危险,拼了性命也要挤进来,人多势众,难免出事。
孟夕岚身为六宫之主,既不愿看着侍卫们伤害百姓,更不想宫里乱成一锅粥,乱乱糟糟,不成样子。
不得已之下,孟夕岚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外皇城的宫殿全都放弃了,所有人退至内宫宫城,而且,都集中在这里东宫附近。
不知为何,城中的百姓们都认为宫里比外面安全,他们蜂拥而至,找到一个地方就把自己藏了起来,哪怕是阴暗潮湿的角落也不放过。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就有近二百人涌入京城。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远处都能看见袅袅而升的烟雾。
那是百姓们取暖的火堆,他们从宫外带来的木柴,甚至还有煤炭。
他们在宫中过起了日子,完全不顾什么皇宫规矩。
小春子每次跟随侍卫去领份例补给的时候,看着宫中来来回回走动的百姓,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里可是皇宫啊,如今却成了菜市口了。
褚静川一心备战,却并未把孟夕岚忘在脑后,他安排人手,每三天送一次东西过去,吃的用的,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靠着这点份例,宫里的日子好歹还能熬下去。后宫的妃嫔不多,那些被临幸过的,如今只能认命,跟着皇后娘娘过一天算一天。而那些尚未被临幸的,很多人都想要逃,却又逃不出去。
如今这宫里已经没有什么主子奴才之分了。一碗白粥,一点青菜,这已经是宫里头最好的伙食了。
孟夕岚吩咐宝珠好好算计着粮食,千万不要浪费。现在这种时候,浪费粮食就是害人性命。
孟夕岚眼下的处境还算是安全,宫里的人不敢得罪他,宫外的人更不敢动她,因为她的背后还有褚静川。
毕竟,她是皇上的女人,也是褚静川的女人。
小春子一路看送着马车回来,耳边时不时地听见众人的议论声。
“这都什么时候,那妖后还敢养尊处优过日子!作孽啊作孽!”
“哼!她怕什么,她有褚静川做靠山,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妖后就是妖后,这把年纪还有本事……”
小春子听得他们一口一个“妖后”地唤着皇后娘娘,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他忍不住站住了脚跟,怒气冲冲地瞪向众人:“谁是妖后?没有皇后娘娘护着你们,你们早死了,死绝了!”
旁人被他吼得一怔,纷纷后退躲避,跟着又在心里骂道:“哼!阉狗,狐假虎威的东西!”
小春子憋着一肚子气,回到慈宁宫,本不想在主子面前表露分毫,可他怎能瞒得过孟夕岚的眼睛。
“外面又出事了?”
小春子摇摇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孟夕岚淡淡道:“是不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小春子连连摆手:“没有,宫外一点消息都没有。”
宝珠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心细如发,便轻声责备道:“你有事可别瞒着主子,免得耽误大事。”
小春子无奈,只好实话实说道:“奴才就是听见了那些外头的百姓对皇后娘娘不敬,所以心里有点憋气!”
孟夕岚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七八分了。
京城乱成这副德行,人人自危,老百姓的心里又恨又怨,总要找个人来骂一骂才解气。
“这些人太不懂感恩了!”小春子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孟夕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感恩?咱们做了什么值得他们感恩?”
小春子闻言一怔,一时没了话说。
孟夕岚深吸一口气道:“如今的北燕,国不成国,家不成家,他们心里恨极了我,也是理所当然。”
宝珠轻轻叹息:“奴婢也觉得他们恨错了人。谋反的人是大将军啊。”
孟夕岚嘴角抿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人人敬畏的大英雄。而现在他还是……只是一时被我这个妖后迷住了心智,方才犯下此等大罪!”
“娘娘……”宝珠实在不忍从她的嘴里听见这样的话。
孟夕岚却是一脸风淡云轻:“这就是现实。所有人都为他们找好了理由,而女人一旦牵扯进麻烦之中,那就是罪有应得。”
打从,周佑宸登基即位那一刻起,她就被人唤作“妖后”,男人恋栈权利从来不是错的,而女人却不能有野心,否则,那就是罪大恶极。
人心如此,世道如此。
孟夕岚望向窗外,眼神略显暗淡,可她其实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宋青儿如今和孟夕岚住在一起,她和她同心同力,只希望能女儿能平安无事。
“娘娘,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如果事情有变,褚静川会不会拿妹儿当做人质?”
留在宫中是不妥,可待在褚家也未必是真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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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夕岚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褚静川不会那么做的。”
“娘娘……”宋青儿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他的手里有更好的选择,我才是最好人质。”
孟夕岚用一句话打消了宋青儿心里的不安。
对于皇上而言,孟夕岚是最重要的。
…
又过了三天,褚静川和周佑宸再度交战,这一次双方仍是苦战了三天三夜,褚静川再一次占了上风,而皇上却是损失惨重。
两千人战死,上百人负伤,双方再次休战。
听说,城门口天天都是哀嚎一片,那些都是死去士兵的亲朋好友,外面天天都在死人,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如今还在不在?
这种哭声,白天不止,夜晚不休。
城中的情况越来越糟,物资短缺,人心不安。
褚静川的胜利似乎来得毫无用处,因为没人会为他的胜利而欢呼。
百姓挨饿受冻,使得时疫之症,又有冒头之势。
焦长卿不得不出宫施药,他派人在街道两旁扎下一座座帐篷,有专门熬煮汤药的人,使得整条街都飘散着浓浓的中药味。
褚静川为自己赢得了一场胜利,却无人为他庆贺。
城中的乱象,更是让他头疼。
他带兵走在街上,沿途看见的只有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要么面黄肌瘦,要么双眼无神。
当初他回京之时,人人都视他为“大英雄”,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而如今他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视他如瘟神。
褚静川微微皱眉,阴沉着一张脸来到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