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夕岚看着面前的太子,眼中多了几许深意。
她微微点头,嘴角缓缓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如此也好,他终究是要长大的。
在战场上杀敌,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要么消灭敌人,要么被敌人消灭。那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可现在他亲自做出决定,要了结宋家一门的性命。
生平第一次决定别人的生死,长生突然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很奇怪,这种感觉并不坏……
母后曾经说过,他的心肠太软。
长生走后,孟夕岚看向高福利眸子微微一凌,只道:“你都听见了,招办吧。”
高福利站在帘子之后,缓缓走了出来。
“奴才恭喜娘娘……”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行礼。
孟夕岚挑眉看他,淡淡发问:“本宫何喜之有啊?”
高福利低头道:“太子殿下长大成人,这就是最大的喜事。”
从前,太子殿下就像是澄澈水池边上的葱郁大树,每天沐浴在阳光之下,挺拔地生长。不管天气如何变化,不管是强风暴雨,还是电闪雷鸣,皇上和娘娘都会为他遮挡,尤其是娘娘,对他的保护更是过了头。
娘娘经历过的那些腥风血雨,太子连一半都不知道。
如今,是时候让他去外面见见风雨了。
“太子即将成年,娘娘不能总是把他保护在手心里。”高福利沉吟片刻,才道。
孟夕岚沉默不语,抬头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之下,似有繁星闪烁,一颗颗,一点点。
孟夕岚轻叹一声,沉默下来。
翌日一早,朝廷的追杀令就下来了。
宋家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格杀勿论,斩草除根。
皇权之下,曾经一度风光世家随之烟消云散。
当刑部传来消息的时候,长生正在养心殿,陪着父皇看折子。
周佑宸闻言微微沉吟道:“都了结了就好。”
他说完这话,看向长生,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长生眉心微蹙,眸光瞬间黯了一下。
几十口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这一切皆与他有关。
周佑宸见他不言不语,便道:“现在心软已经来不及了。”
长生闻言心中一沉,抬头看向父皇,只道:“儿臣没有心软,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周佑宸闻言挑眉:“哪里可惜?”
“始作俑者只是一人,却有那么多无辜的人随之陪葬。因为一个人的错误,一个人的决断,整整一个家族都要为之陪葬!”长生不为害他的人可惜,只是可惜了尚未成年的孩子。
周佑宸缓缓举起手中的奏折,神情认真道:“斩草不除根,就会留下祸害。你要好好看清楚了,你是太子,天生就在位置之上,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旁人的生死大事。”
天灾人祸,宛如张着血盆大口一路下山的猛兽,利爪尖齿,顷刻间就可毁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长生接过父皇递过来的奏折,只觉双手沉甸甸的。
“记着,活人的事,永远比死人的事来得重要。给你下毒的人找到了,宋家的事情也了了,你也该收收心。过些日子,父皇要亲自带兵剿灭沧州反贼,到时候由你监国督政,你不要让父皇失望,更不要你母后担心。”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拍着儿子的肩膀,力道深沉。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可有二君。围剿周佑龙这一战,早晚都要打的。
长生闻言眸光一闪,熠熠生辉。
“儿臣一定尽心尽力,不让父皇失望。”
虽然朝中上下,人人都说这场仗不能打,不该打,但他还是支持父皇……
…
五月的早晨,温暖明媚。
无忧扶着明珠的手,在院中小心翼翼地散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屠都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手中把玩着匕首,刀尖轻轻磕碰在光滑的桌面上,留下一个个清晰可见的印记。
吴明士看在眼里,只道:“大汗,这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屠都闻言看了他一眼:“再好的木头也只是木头罢了。”
甭管是木头的,还是宝石镶嵌而成的。桌子就是桌子,多华丽也没用。
吴明士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笑。“大汗果然是性情中人。”
屠都转回目光,继续看着在花丛之间,走来走去的无忧。
吴明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因着大汗,公主殿下这些日子的气色好了很多。”
说起来,无忧的转变的确有点大。就在几日之前,她还是整天闷闷不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过日子。不过几天的功夫,她就变了,她变得开朗了,仿佛突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事……
屠都突然开口问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她是怎样的?”
吴明士斟酌片刻,才道:“大汗不在,殿下总是闷闷不乐,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