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松收到祝童进医院的消息之前, 还在和约翰逊医生讨论祝童的病情。
他这两天出了一趟国,今天才赶回来,才有时间具体了解一下外孙的病情。
说是病情, 却没检查出有什么病。
身体各项指标正常, 就连心脏上的检查, 也没有任何问题。
身体恢复健康是好事, 可从重病缠身到没有任何异常,未免有点诡异。
“你确定这检查没问题?”
程青松有些难以置信。
约翰逊点头道:“是的程老,为了保证检查结果的准确性,我们在第二天让童少爷回了医院进行二次检查, 仪器也经过了反复检测,检查确定没有出错。”
程青松:“……”
他拿着手里一沓检查结果, 不知道是喜是忧。
约翰逊道:“虽然这确实非常不可思议,但是童少爷的身体确实已经恢复了健康,科学的检测结果是不会出错的。”
程青松道:“那你能用科学解释一下他是怎么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修复心脏病的吗?”
约翰逊半点不逊, 认真道:“我会尽快弄清楚的。”
“……”
程青松摆摆手,正想让人先出去,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人推门进来道:“程老,刘先生刚刚打来电话,童少爷在祝家晕倒进医院了。”
“……”
约翰逊医生仿佛听到了“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
匆匆赶到医院,手术室外已经守了好几个人。
程青松年近七十,走路的气势却丝毫不输年轻人, 阔步走向手术室门口, 还没靠近, 已经有种无形的压迫感笼罩在了医院走廊里。
祝寿山在带着祝童从别墅里出来却遇到了等在别墅区外的刘建柏时就知道完了。
他怎么忘了,祝童身边, 现在是有人跟着的。
刘建柏是什么时候跟着祝童的?连教授的生日宴,他去了吗?
他此时等在手术室外,手心和脊背都在冒冷汗。
然而程青松根本没有搭理他,直接问刘叔道:“情况怎么样?”
刘叔道:“突然晕倒,情况不明。”
“……”
很快程小姨和同在A城的程陈也赶了过来。
程小姨倒是看了祝寿山一眼,带着怀疑,却也没有多问,只紧张地盯着亮着灯的手术室灯牌。
他们都在担心祝童。
祝寿山也是一刻都不敢放松,但他担心的不是祝童,是他自己。
他不知道如果祝童这个时候醒来,会不会跟走廊里的这些人说出实情。
很快手术室的门开了,走廊里的人快步走上前,医生摘了口罩,看向程青松道:“程老放心,童少爷没有生命危险。”
因为有刘叔跟着,祝寿山没敢把人送去祝家控股的医院,而是就近送到了程家的医院。
这家医院是程青松为了祝童特意修建的,医院里的人也都认识两家的人。
医生出来之后的第一句话无异于一颗定心丸,让走廊里的人同时松了口气。
“不过童少爷刚刚晕倒,有过几秒钟的心脏骤停,具体原因我们会做进一步检查,不知道童少爷这次是在什么情况下晕倒的?”
医生说完,走廊里的人同时朝最后面的祝寿山看过去。
祝寿山心里微惊,面上却镇定道:“说话的过程中突然晕倒的。”
医生点点头,也没多问。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祝寿山也是这么想的。
祝童晕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也不是会跟别人倾诉心事的性格,只要祝童自己不说,老爷子他们就不会知道。
只是刚跟医生讨论完检查结果的程老爷子却并没有相信他。
祝寿山被老爷子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僵硬。
很快祝童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程青松顾不得追究祝童到底是怎么晕倒的,跟着医护人员去了病房。
祝童已经醒过来了,但也没有完全醒。
他意识昏昏沉沉,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
好感度骤降,直接跌破了50%,就算很快又升了回去,处罚还是在的。
祝童对系统这种只罚不奖的模式非常不满,但他更不满的是邵铭的阴晴不定。
他做什么了突然就没了15%?
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最起码的信任了?
以前坑他就算了,现在他们都睡一张床的关系了,分隔两座城都还要坑他一把?
守在病床边的人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不停蠕动的唇,似乎是在说着什么。
程小姨最靠近床头,俯身把耳朵贴过去努力分辨了一下。
“邵……铭?邵铭是谁?”
听清楚祝童说了什么之后,病房里几个人神色各异。
程青松精神矍铄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程陈面露惊讶。
邵铭……不是奶茶店里那小子吗?
祝寿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只有程小姨一脸茫然,转头看向程陈。
程陈道:“好像是童童的一个同学。”
“同学?”程小姨道:“童童昏迷着叫他同学的名字干什么?”
“……”
怕不是以为自己这回要凉,想着见人最后一面吧?
程陈脸上也复杂了一瞬,跟病房里的人说了一声之后,转身出了房门。
邵铭……他记得A城最近举办的一场数学竞赛,E市的参赛名单里就有邵铭这个人,还有另一个。
他犹豫了片刻,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号码。
…
半小时前,A城某处地下酒吧里。
不允许未成年进入的酒吧,这会儿有两个未成年人凭借着身材的高大成功混了进去。
酒吧里一向是鱼龙混杂,入夜之后,酒吧大厅里播放着十分嘈杂又动感十足的音乐,五颜六色的灯光跟着音乐不停晃动,就算是躲进了洗手间,也依旧不能清净。
但是陆哲宇是在酒吧里打过工的,所以对这样的环境他也还能适应。
只是实在不明白,邵铭竞赛结束之后,突然拉他来酒吧喝酒是什么操作?
还没有给带队老师报备……当然也不能报备。
陆哲宇拿着电话,一本正经地跟老师胡诌,说他们两个只是单独出来放松一下,鉴于两个人的成绩和人品,老师很快被说服了。
“知道了,我们会尽快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陆哲宇拉开洗手间的门,走回了某人喝闷酒的地方。
邵铭面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三四只已经喝空了的酒瓶,但他目光依旧清明,看着酒吧舞池里正跳着贴面热舞的男男女女。
但是仔细看就能知道,他的眼睛里,其实是没有焦距的。
察觉到桌子旁边有人落座,邵铭视线不动,把早就倒好的一杯酒递了过去。
陆哲宇接了。
邵铭却没有说话,顾自和他碰了杯,又顾自把烈酒一口饮尽。
烈酒入喉,从喉咙到胃部,都烧的很厉害。
可是酒再怎么烈,喝了这么多,他脑子依旧很清醒。
他清晰地记得之前看到的就诊记录,姓名那一栏,写着祝童的名字。
几天前在民宿外,夏阳突然冲他喊出来的话,一开始他是不信的,甚至很生气。
他觉得夏阳是在诅咒祝童。
毕竟他和祝童朝夕生活了那么久,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去,祝童在他面前活蹦乱跳,那么鲜活,那么有精神。
他怎么可能快死了呢?
他想让夏阳闭嘴,可是夏阳歇斯底里地冲他喊:“他就是快死了,他早就该死了!你知道他转学之前刚从ICU里出来吗?你以为他身体为什么那么弱?你以为他为什么突然转学来这种鬼地方?是因为他快死了,他活不长了,他不过是随随便便给自己找了块墓地,可他却不肯本本分分地去死,他死之前还要来纠缠你,纠缠了你,还要回去联姻,你不过是他死前不甘心跑来招惹的一个玩物而已,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和他的联姻对象一样,都不过是他悲哀地想实现自我价值的工具……”
后面的话邵铭已经不记得了,他也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连自己怎么走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他回的是祝童的房间。
祝童回去A城之前的那两天,他还和祝童一起躺在那张床上。
他不想去在意夏阳说的话,可他却不得不在意,因为夏阳的话,是有迹可循的。
祝童从转学开始,就是别人眼中的“病美人”。
他总是一副病态的脸,开学第二天就因为感冒过敏去了校医室。
没多久他又被向川打得吐了血。
他去踹别人,却让自己崴了脚。
他吃一口食堂的饭菜都能吃到胃出血。
那之后,邵铭连照顾他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细心周到,可也没有格外在意。
为什么没有在意呢?
因为祝童的病是他明显不想对人提起的,因为他能发现的,都只是浮于表面的病痛而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病痛也可能危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