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故事(2 / 2)

他们每天逼迫着孩子做出选择,选择是傀儡还是真身,然后送“她”去死。

每一次选择都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最在乎的人的命。

对七岁的孩子来说,母亲就是他的全世界,他们要让寅迟,亲手摧毁他的世界。

真身和傀儡的选择,一开始有很多个,每选择一个,选项就少一个,选择也就变得更加困难。

“傀儡能做到和本人一模一样毫无破绽,是需要本人的灵魂做底的,那些以各种方式死亡的傀儡,每个身体里都有她的一缕灵魂,傀儡死的时候,她也会体会到相同的痛苦。”

寅迟语气平静地做着解说,跟随着自己的记忆,观摩着一场又一场的酷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用命护住他的人“死”在他面前。

方棋缓缓捏紧了手:“他们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不可能把自己的计划对着一个孩子全盘托出,所以从寅迟的记忆视角,他们看到的只有母子两人承受的痛苦,而看不到“目的”。

寅迟想了想,说:“是为了剥夺。”

方棋忽然想到了方铎:“和信念之力一样?”

寅迟点头:“嗯,特别的力量和特殊的体质,信念之力能阻隔煞气侵体,靠外力很难剥夺,只能从内部瓦解,体质也一样,只要意念够强,太阴体不会被怨煞吞噬,炼魂如果完成,他们要怎么把炼出来的成果据为己有呢?”

那就是逼迫拥有太阴体体质的主人自己放弃。

外力不能侵蚀,就让他从内部“腐坏”,他们用寅迟母亲的命威胁他,用亲手杀死亲人的选择刺激他。

危及生命的恐惧,选择越来越少的焦虑,日复一日经历着母亲死在自己眼前的崩溃……

为了让他的痛苦能持续且加剧,适当的情感牵系是必要的,所以每一次“死亡”之后,母子俩会有短暂的共处的时间。

依旧只在阴暗潮湿的暗室里,备受煎熬的母亲强打着精神,把孩童小小的身躯搂在怀里,尽管脸色惨白,嘴角依旧带着笑。

稚嫩的声音颤抖着问他:“疼吗?”

那人没回答,只是摸着他的头说:“小迟怕吗?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吧。”

“……”

讲给小孩子的故事,没什么曲折离奇的精彩桥段,浅显又直观。

她说她小的时候,邻居里有一个怪叔叔,长得凶神恶煞,情绪总是很暴躁,谁都不敢惹,但那个叔叔偶尔会在没人的时候给她买糖,还会偷偷投喂小区里的流浪猫。

有一次接委托,路上遇上一对争吵不休的夫妻,他们的孩子丢了,夫妻俩互相指责,互相埋怨,靠大吼大叫发泄自己的恐慌与无助,最后孩子找回来了,他们又互相支撑着相拥而泣。

还有他们曾经进过的一处鬼域,一个生前时刻管束着自己的孩子,被人厌弃被人抵触,最终在家里孤独终老的老奶奶,死后不肯离开,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老无所依心生怨怼,可她的遗憾,只是临终前没见到孩子们的最后一面而已。

怨念是无法根绝的,但大多数的怨念,也是很容易就会消散的。

工作上苦恼的人,可能吃上一顿美食心情就会变好。

心里憋闷的时候,跟人倾诉倾诉又会云淡风轻。

普通人的怨念,总是在不断产生和不断消融间达到平衡,是很寻常,不值得过分在意的东西。

她不知道七岁的孩子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只是不厌其烦,柔声细语地跟他重复着这些故事。

可能七岁的孩子确实理解不了,最后的选择到来的那一天,“寅迟”还是失控了。

那一次面临死亡的不再是傀儡,而是活生生的人,但尹茜那张和寅迟相似的脸上,却没有了丝毫痛苦,她用近乎麻木的表情看着暗室外面彻底崩溃的孩子,对他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

暗室外,被迫观摩“处刑”的孩童心底升腾起强烈且浓厚的的恨意,恨自己选错了真身和傀儡,恨自己无能为力,被人当玩物戏耍,更恨让他做选择,逼迫他利用他的那些人。

怨煞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和他同处一室的人来不及惊恐逃离就被立刻撕碎,被碾成了肉沫,他那双雾色的眼睛里被漆黑的水雾填满,变成了一个失去理智的杀人机器。

被结界隔开的暗室里,尹茜已经奄奄一息,她骨肉已经变形,皮肉也支离破碎,目光却始终一错不错地看着“窗”外的孩童,没有悲戚,没有痛苦,只有难以言喻的平静。

她忽然瞥开了眼,她目光转向的位置,传来了一阵缓慢但清晰的脚步声。

方棋和寅迟跟着她同步看过去,看到一个身形模糊的人影。

方棋忍不住皱了皱眉。

寅迟解释道:“我当时可能神志不清了。”

所以他的记忆里没有清晰的脸,不过就算有也无济于事,一张脸说明不了什么,改头换面是不要太简单的事。

“寅迟”的视线也没有转向突然出现的人影,他只盯着暗室里的“尸体”。

参与实验的炮灰已经被献祭,来的只能是最后验收成果的人。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走过来的人没有趁机去吞噬“寅迟”失控的灵魂接管他的身体,任由他满溢的怨煞肆虐冲撞,整栋建筑物摇摇欲坠。

那人从震颤不已的室外走进了还未被冲破的结界里,走到了尹茜血肉模糊的身体前,然后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破碎的身体扶起,搂进了自己怀里。

人影的动作近乎轻柔,好似那是对他来说……是什么极其珍重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