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血肉翻飞没有出现, 两股疾啸的阴气碰撞的瞬间,篮球场上万籁俱寂,仿若冲开了一片真空带, 呼吸受阻,听不见半点声音。
下一刻, 巨响轰鸣。
碰撞的中心可见电光闪过, 无形却有力的冲击向四周席卷, 骤然被轰出的耳鸣还没有缓解,众人只觉得胸腔巨震, 难以抵挡,乌泱泱地倒了一片。
也有人反应迅速,护身法器齐出, 在浓重的怨气侵染中, 靠着灵力撑开了一片“净土”。
“净土”却也摇摇欲坠。
唯有办事处的鬼差和站在寅迟身后的几人没有受到冲击波的影响,但心里的震撼却丝毫不弱于被波及到的其他玄门中人。
之前好不容易才合上的嘴再次张大,怎么也合不上了。
影鬼很厉害,他们知道。
按寅迟他们对那个女人下手毫不留情的态度来看, 那只影鬼多半在十几年前就寄生在寅迟妈妈的身上了。
十几年的时间, 她放出过多少分身, 蓄满过多少粮仓?
她体内的怨煞之力积蓄到了怎样恐怖的程度?无人敢想。
然而现在,一百多个人质被分身寄生, 造就了新的影鬼, 真正的影鬼藏在暗处,以“人质”为媒介, 对寅迟发动强力一击, 只是余波都让在场的玄门众人合力都差点防御不住,直面那人的攻击该有多恐怖?
但那恐怖的一击被寅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更令人惊诧的是, 刚刚那一击掀飞了球场护网,震塌了楼顶地壳,作为和寅迟对轰的“人质”,那一百多个普通人却依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身体毫发无损。
冲击过后,阴气溃散,空气回流。
人质没有了动作,被攻击的人长身而立,身姿挺拔,神色始终如一的淡然,周身却阴雾弥漫。
与之相比,他身侧的人却是面沉如水。
篮球场很大,但方棋的视野范围也很广,那些人的反应他可以尽收眼底。
从寅迟出手开始,他们错愕,惶然,不忍直视,到寅迟挡住攻击,他们震惊,难以置信,再到寅迟稳占上风,轻易化解,他们愣怔之后,脸上是藏不住的骇然和惊恐。
影鬼的恐怖之处他们尚没有正面体会,却先体会到了更恐怖的东西。
那人是谁?
从一楼到顶楼,在场的人有一大半都见过方棋他们一行人,认出或猜出寅迟身份的人不在少数。
尹家横空出世的小辈,实力超群,救了几家天才小辈的命,常和一名鬼差走在一起。
要素集齐,身份明朗。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打量试探这位行事低调藏头露尾的尹家小辈,他们好像已经不在一个立场。
他轻松压制影鬼的煞气从何而来?
难道他也是办事处新上任的鬼差吗?
这个疑问也很快被否定了,因为同为办事处的鬼差,此前进入鬼域的几名鬼差看着球场中间的人,同样是忌惮又意外的。
有一名鬼差已经训练有素地在向上级汇报了,汇报了一半忽然发现,鬼域里没“信号”。
但这也不影响其他人的判断。
如果尹家的小辈不是人,也不是鬼差,那他是个什么东西?
在场众人见状心中一凛,法器片刻不敢离手,甚至之前踉跄不稳跌倒在地的人连起身都不敢,直愣愣地看着已经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某人。
一时间,寅迟……包括他身侧的人,都成了众矢之的。
这就是影鬼的目的。
她逼迫寅迟出手,逼他做出选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歪理在任何时候都存在,尤其是这个“类”还不是寻常物种的“类”。
以怨煞之力为力量本源,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邪法,速成的力量都是有副作用的,煞气催生人性阴暗,怨气侵蚀人心理智,本性再怎么纯良,意志再怎么坚定,日积月累地被怨煞之力侵蚀,人也会变成不人不鬼被阴暗面控制的怪物。
眼前已经能压制影鬼的“怪物”被侵蚀到什么程度了?
他帮助玄门抓捕影鬼,是为了所谓的大义,还是为了借刀杀“人”?
他会吞噬掉那只影鬼吗?
威胁当前,人最擅长的就是自己恐吓自己,寅迟还没有什么动作,看着他周身缠绕的阴煞之气,那些人已经各个脸色发白,额间冒汗,生怕那些东西下一秒就会尖啸着朝他们冲过来把他们淹没。
方棋神色冷然地看着他们,包括那几位办事处的同事。
这时他刚被松开不久的手又被人握住,轻笑的声音一如既往:“你对你同事这么冷着脸,当心他们打你小报告。”
方棋:“……”
他想说小报告早就打完了,只不过没打出去。
只是话还没说,却见寅迟已经转过了头,看的是他们身后的程锦三人。
猝不及防对上眼,三个人同时一怔。
他们脸上的惊色未敛,有心想说点什么打破沉寂,声音却艰涩难以出口。
害怕吗?
肯定害怕啊。
虽然他们前面有一座“避风港”,攻击没有波及到他们,但周围呼啸而过的阴风几次险些将他们拖拽进去,沉重的气压压得他们连腰都差点直不起来,就像一只被人捏在手里随时准备粉身碎骨的蝼蚁。
程锦大概是被孙又青之前的一句话洗了脑……反正都是蝼蚁了,怎么被踩死好像也不重要了。
所以她连视线都没回避,顺便拽住了下意识想后退的另外两人。
寅迟挑眉道:“你们怎么不跑?”
程锦:“……”
他们跑得了吗?
她审视着寅迟道:“你……你现在清醒吗?”
寅迟道:“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