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临默了会儿,才向她招手:“大娘子在上面矗着做什么?”
沈语迟轻轻吸了口气,慢慢走下山坡,走到他面前,面色惊疑不定:“常福的死...跟你有关?你陷害他?”她叹了口气,神情凝重:“你不是说你不是太监吗,瞧你俩这熟悉的,死之前还要来看看他。要不...我多给你点时间,你再缅怀缅怀?”
裴青临:“...”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是不是太监,大娘子不是最清楚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她口嗨一句,扫了眼常福凄惨可怖的死状,心里打了个突。
尤其是她想到这人的死多少跟她也有点关系,她表情更不大对头,还没说话,眼睛突然被捂住了,鼻端的肃杀血腥之气也散了个空,只剩下他身上如兰似麝的淡香。
裴青临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温热的气流细细吹拂她的发丝:“小孩子家家,不要看这些东西,仔细晚上做噩梦。”
他轻笑了声,又道:“他自己背信弃义和太子妃勾连,这与我何干?”他悠然补了句:“再说,我也没那么大能耐,能插手东宫的事。”
沈语迟吞了口口水,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她狐疑地道:“你为什么要来看常福处刑...”她侧头想了想:“ 他当初怎么得罪过你?你是不是特别恨他?”
裴青临一手捂住她的眼睛,一手牵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走远了些:“恨倒是谈不上,有几句话趁他死之前问一问罢了。”
沈语迟抿了抿唇:“跟...沈贵妃有关的话?”
裴青临慢慢嗯了声。
沈语迟沉吟片刻,有些问题不弄清楚,她难受的抓心挠肺:“你...当真对沈贵妃恨之入骨?恨不得她六亲断绝,诛其九族?”
裴青临倒是没生气,笑叹了声:“大娘子问这个,倒叫我不知怎么回答了。”
沈语迟睫毛扇了扇,声音沉沉的:“昨日若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真的会杀了沈侧妃?”
裴青临这回答的倒是干脆:“不会。”
沈语迟眼睛一亮,抬眸看着他,他神态自若地解释:“就如你那时说的,沈侧妃出现的莫名,我若选那时候对她动手,难保不会受到牵连。”
沈语迟神色又沉了下去。
她其实真正想问的是,裴青临对沈贵妃的恨会牵连到整个沈家吗?可如今沈贵妃已死,裴青临却连什么都没有做过沈侧妃都不肯谅解,这话她不敢问出来,生怕会得到一个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
前两天他还跟她你侬我侬的,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两人就在溪边紧张对峙,这落差实在让她有些适应不了。虽然理智上能理解他的做法,但平心而论,他态度变化之大,着实让她心里发闷。
他到底是什么人?沈贵妃对他做出过什么?他为何这般厌憎沈贵妃一系?想想沈贵妃的身份也知道,能跟她结下大仇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裴青临...是谁呢?
沈语迟越想越烦闷,突然脸上被刮了一下,她斜眼看过去,裴青临笑了笑:“我知道大娘子在挂心什么。”他指腹轻轻蹭着她的脸颊:“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沈家人,你是我的人。
这话也没让沈语迟得到多少安慰,沈正德沈幼薇这起子人她当然无所谓,但沈南念白氏阿秋这些对她关心爱护的至亲之人,她难道还能放手不管?要是这些人和裴青临起了冲突,她简直没法承受后果!
沈语迟脸色更是闷闷的:“既然事情解决,我先回营帐了。”
裴青临又拉住她,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她不解地看过来,他又摸了摸她的脸:“今日多谢大娘子在人前护着我。”
沈语迟脸色恹恹:“不必道谢,你也没少帮我不是。”她又郁闷道:“再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自己不是解决的挺好。”
裴青临难得露出一个愉悦的,不带任何含义的笑容:“我很高兴。”
沈语迟费解:“至于吗?你都帮我多少回了。”
他笑意更深:“大概是因为,我终于也有人护着了。”
沈语迟眨了眨眼,听他这话就有些鼻根发热,他从没有大谈特谈自己的往事,冷不丁的随口一句,把曾经的悲苦都掩在轻描淡写的三两句里,听的人心里酸涩得紧。
她叹了口气,伸手哥俩好似的拍了拍他的肩,特豪气干云地道:“别这么说,以后有我罩着你,我吃香的你喝辣的,我有一口汤,就有你半口!”
裴青临一笑:“好啊。”
......
沈语迟跟他说了一回话,心里不但没舒服点,反而更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