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临见她不说话,凑得更近,唇角衔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迦南好闻吗?大娘子?”
裴青临的声音很是好听,嗓音清润,又带了那么点独特的鼻音,冷冷开腔的时候,轻易就能撩的人心痒,特别是此刻他离得极近,明明是在威胁人,却好似情人的宠溺声调。
沈语迟此时却半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她表情刷的空白起来,唯一的念头只有——居然被人发现了?!他怎么可能发现?!
她张了张嘴,勉强把飞到天外的神智拉扯回来,她勉强调整了表情,一张口声音却很干涩:“原来...这香料叫迦南?我只是觉着它味道好,这才拿来使了,它如何不当...”
话才说了一半,双唇就被他的手指抵住。
“嘘——”他以指抵上唇:“别对我撒谎,我能看出来。”
沈语迟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立,抬眼看向他,他唇畔含笑,神情讥诮,宛如逗鼠之猫。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让人不由心生战栗,让她彻底没了气势,慌张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这一低头,等于什么都认了。
裴青临勾唇一笑,看着着那白洁细腻的颈项弯出弧度,心下微不可查的愉悦起来。
他以手支颔,似笑非笑地给她最后一击:“楚夫人出身承恩侯府的旁支一系,承恩侯府每代都会出几个使了迦南会犯病的,这在圈子里不算秘闻,不过楚夫人出身不高,寻常也用不到此物,怕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用了迦南会犯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语迟低头摸到手边的茶盏,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深吸了口气,干脆认了:“你...都能打听到,我自也可以。”
裴青临暂且算她过了。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摆出个谈判的姿态,只是还不敢看他眼睛:“我不想嫁入楚家,此事...先生能否帮我隐瞒?我事后必有重谢!”
“重谢?”他长眉微挑,语意讥诮:“愧不敢受,将此事交由沈国公决断吧。”
沈语迟慌忙拉住他:“等等!”她向现实屈服了,低头向裴青临卖惨:“那个那个,先生心地宽宏,楚淇此人人品不佳,若我嫁入楚家,一生荒凉,先生你于心何忍啊?”
“于心何忍?”裴青临慢慢重复,讥诮意味更浓。
“与我何干?”他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大娘子使人折辱我,事到如今连一声抱歉也无呢...”
沈语迟反应极快,没过脑子直接冲口:“对不...”但对上裴青临那双饱含嘲弄的眼睛,最后一个字怎么都说不口。
她明白了,裴青临无非是居高临下的戏弄,并不是真的想要她道歉,可她却的确欠他一个道歉。
对女性施暴本来就是她最厌恶的事情,哪怕这事原身指使的,但她如今变成了沈语迟,不管心里如何推托不愿,但她的的确确借着这个身子重生了,那么使人对裴青临施暴这事跟她做的无异。总不能白重生一遭,却不想背负责任吧?
裴青临心有怨怒,这是很正常的事儿,即便他把她捅出去了,她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是她算计楚家在先,既然出手,那就得有计划失败的准备。即便裴青临告发了她,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的,自己做的事就得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即便是重活一世,为人之本也不该忘。
裴青临沉默地瞧着她,瞧她的眼神由愤怒怨怼变成了迷茫,又渐渐转为清明,本来虚浮不定的眸光,好似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了。
他皱了皱眉,正要开口,她却突然抬头:“对不起。”她抿了抿唇,表情惭愧:“那事是我做的太过下作,你若要报复,我也绝无怨言,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补偿你。”
他确实不在意她是否道歉,只是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光清澈,一言一语倒都似发自肺腑,就这么清清正正地看着他,倒引得他心尖颤了颤。
裴青临并不担心她撒谎敷衍,她那点心思在他跟前浅显的犹如溪水一般。可这红尘浊世,真有磊落之人?
他一挑眉,讥诮一哂:“这么说,就算我去禀明此事,大娘子也不会怨我?”
沈语迟倒是想开了:“既然是我先算计别人,起手之后无论输赢都不悔。”哪怕被拉去浸猪笼呢,那也是她的结果。
裴青临眯起眼,一寸一寸审视着她。
她定下心思,坦然和他对视。
马车在一处张灯结彩的朱门停下。
他又瞧她一眼,率先下了马车。
......
裴青临一个字都不说,但也没收了她的项链,沈语迟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两人在楚府的垂花门处被一个管事娘子引着进了宴客的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