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舒本来就体寒, 一来到这极寒的靺鞨城,她便觉着浑身不适应,夜里睡觉的时候都觉着身子凉飕飕的。
不过她怕裴在野又干什么禽兽事, 还是坚定地和他分了被窝。
裴在野倒是睡得很香, 夜里却忽然觉着一坨冰块抵在他小腹, 他机警地睁开眼, 就看她一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到自己怀里了。
他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那边被窝, 就她身上还冒着点热气, 其他地方凉的冒冷气, 他无语地摇了摇头,长臂一勾就把她勾到自己怀里了, 还贴心地把她脑袋扒拉出来,免得她睡觉的时候闷着。
他一直就觉着小月亮对她娘有点不正常的情结, 这回一睡到他怀里, 就在他胸口乱拱,好像在找着什么。
裴在野:“...”
十五六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还有找女乃吃的习惯,幸好他反应快, 在她张嘴要咬的刹那, 他十分冷酷无情地捏住了她的嘴巴。
由于沈望舒夜里十分怕冷,还不同意他让两人一起热起来的提议, 于是她接连几夜都折腾的他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日天不亮还得起床处理政事。
等他晌午好不容易忙完回来,就见沈望舒又在画图纸,她为了方便忙活,打扮的极为素净,乌油油的头发绑了个麻花辫, 一点碎发蓬蓬地落在前额,乌眉下一双盈盈笑眼睛,看的人想扑上去啃一口。
芳姑姑还贴心地在她手边放了一盘瓜子。
裴在野随手偷了一把她的瓜子,随口问道:“又做什么呢?”
沈望舒伸手要抢,却不敌这强盗身手利落,居然没抢回来,瞪了他一眼才道:“震天雷威力虽然大,但制作起来也困难,至今兵部那边造出了拢共不到百枚,我琢磨着怎么能让它量产”
裴在野其实不爱嗑瓜子,不过偷她的嗑起来就格外香甜,他一边吧唧吧唧嗑瓜子,一边摸了摸她的脑袋,以示赞扬:“你这次制的震天雷效用不错,若非震天雷之威,我还不一定能这么快打到靺鞨。”只可惜消耗也快,没多久就用完了,现在军中才储备了二十余。
沈望舒得意地翘了翘大头:“那是当然,你也不瞧瞧我是谁。”
她吊吊地道:“四哥,冯尚书说了,你要把我伺候好哦。”
裴在野硬是给她气笑,伸手揪了一下她的辫子,才懒洋洋问道:“难道你长这么大就没做过什么失败的东西?”
他一说这个,沈望舒的脸便灰灰的:“还真有。”
她瞅了眼裴在野手里的瓜子:“我想吃瓜子仁又懒得嗑,街上买的瓜子仁又太贵了,我就做了个专门帮我磕瓜子的器具...”
裴在野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然后呢?”
沈望舒小脸更臭了:“磕一颗瓜子得两三刻,什么破烂玩意。”
裴在野笑的手里瓜子差点洒了,见沈望舒已经捏起拳头准备揍他,他剥了几颗瓜子喂到她嘴里,啧啧两声:“瞅你这小气劲儿。”
沈望舒琢磨着,一到平州这边,怎么裴在野说话的口音都变了。
两人正在腻歪呢,周平忽在门外报道:“殿下,陆清寥来了。”
裴在野若有所思地扬了下眉:“让他在前衙等着。”
他这回没再玩那些幼稚把戏,径直去了前衙。
他痛快,陆清寥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问:“若我答应为饵,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他双眼直视裴在野:“保全陆家余下族人。”
裴在野静默片刻,一哂:“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不知好歹一点。”他摇了摇头,并不遮掩眼底的恶意:“若非太子妃在,你以为我会让你活到如今?这次不过是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罢了。”
他冷哼了声:“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不会对陆家其他人出手。”
陆清寥目光微凝。
“世间哪得双全法?”裴在野见他这偏执样,不免心生厌恶:“你不姓陆?你不是陆家血脉?只要你活着,陆家便能延续,至于其他的陆家人,你当断则断吧,你又不是普度众生的圣人。”
他眸光泄出几分冷锐:“尤其是你那好姐姐。”
陆清寥低垂眼睫,神色晦暗难明。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一个时辰后,两人才各自走出前衙。
刚从前衙出来,裴在野便下令,留下周平和八千将士镇守靺鞨,他带着两千人先返回太皇城,料理鲁王和陈柳两位大将之事。
他做出这个决定底下并不意外,他之前留在靺鞨是为了稳定局势,现在局面已经稳定下来,靺鞨残余的北夷势力也被清缴的差不多了,他自然得返回平州坐镇,顺便追责。
让人真正意外的是,他居然带了陆清寥一同返回平州,这可有些不像他的做派。
不光旁人如何议论,裴在野已经雷厉风行地点好人马,第三日便拔营出发。
听说靺鞨有治体热之症的药引,虽然只是传说,芳姑姑也想帮齐太后找一找,便先带着几个侍女在靺鞨暂留几日,等忙完了再去和沈望舒汇合。
沈望舒自然是随裴在野一道走的,她因为身子不适,来靺鞨这些日子都没好好逛逛,今日趁着出城,她便换了身轻便胡服,和裴在野并肩骑马往城外走,顺便瞧着靺鞨风光。
靺鞨是杂居之地,不只有汉人,还有许多胡人满人以及一些北夷人,这些异族男子多是大胆奔放的,见沈望舒貌美,也不顾她后面两千铁骑跟着,一波一波地往她身上扔花示好,还用听不懂的异族语高歌她的美貌。
沈望舒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靺鞨这地方不错,这里人又热情又诚实的。”
裴在野黑着脸让叶知秋牵来马车,他直接把她塞马车里了,自己独个骑马出城。
他这相貌自然也是扎眼的,异族小伙子是走了,很快又来了不少异族姑娘给他献花。
沈望舒给气的,当她是死人啊!
最后两人一合计,得,谁都别骑马了,一道坐车吧。
结果马车里他又对她做了许久不可描述的事,直到第二日傍晚,一行人走到一处山路,沈望舒才终于能下马车透口气。
结果她一落地,腿脚软的险些站不住,还是裴在野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沈望舒正想问一句走到哪儿了,地面忽然开始震颤,伴随着几声轰隆巨响,北夷铁骑忽然从山上山下两头进攻,仿佛两道滚滚洪流,转眼就把裴在野一行围在当中。
叶知秋反应也不慢,当即便抽出腰间狭刀,高声道:“护驾!”
说完便把裴在野和沈望舒团团围在中间。
裴在野神色倒还镇定,只抬手把沈望舒护在身后。
沈望舒脸色微白,不过她看了眼裴在野,原本乱跳的心脏也慢慢平复下来,轻声问:“他们怎么会知道咱们回平州的具体路线?”
裴在野离开靺鞨倒不是秘密,不过他要走哪条道那是绝对保密的,什么时候,走到哪里,行程如何安排,这些都是秘要,北夷人怎么会准而又准地知道他走哪条道,还这么巧地就在这里设下埋伏?
裴在野极轻微地瞥了眼陆清寥,并未作答。
裴在野只是要赶回太皇城,所以这一行便是轻装上阵,他担心北夷人会设法夺回靺鞨,便把射虎弩和震天雷全留给了留守靺鞨城的周平。北夷人则是有备而来,兵力是他们兵马的两倍还多,带了不少重型□□,两头夹击,将他们一行的包围圈越缩越小。
叶知秋早就放了信号烟,只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援军赶来,一行人怕是早都凉了。
沈望舒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她转头看了裴在野一眼,突然一跃上了马车,从箱笼里翻出三五个形状椭圆,上面雕刻繁复花纹的震天雷——这是她怕来靺鞨的路上有什么意外,有备无患,她特地带上的。
她头回参与这种战争,紧张地有点语无伦次,最后只能把震天雷递给裴在野:“四哥!”
明明她什么都没说,裴在野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从她手里接过震天雷,令叶知秋给臂力强劲的投手,他沉声道:“攻出去。”
三五个震天雷扔出去,林子里很快响起了轰隆巨响,最近天气寒凉赶早,很快林子里燃起了连绵的大火,两股人混战成一团,场面一时极为混乱。
裴在野神色冷峻,却不见半点慌乱,他当机立断,抱着沈望舒便上了马,带陆清寥和一行护卫径直冲出了北夷人的包围圈,只是这么一乱,他身边跟着的护卫就剩下寥寥三四十,叶知秋还在原处死死拖住北夷人,让殿下尽快逃出去。
裴在野带着人纵马奔骑了一时,后面有一骑北夷人远远地穷追不舍,眼看着他们就要追上来,沈望舒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抖着嗓子道:“震天雷用,用完了。”
也不知道裴在野是怎么了,都到这时候了还是一脸淡定,他一边纵马,甚至有心思分神安慰她,难得温和地道:“你做的很是不错,若不是你,咱们未必跑的出来。”
沈望舒完全听不进去,正要开口,在一侧狂奔的陆清寥忽然开口:“我之前来探查的时候,发现在这山头上,前朝曾修过一处已经荒废的密道,咱们可以先走那里躲过追兵,然后带着援军来救叶护卫他们。”
裴在野微微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前锋,这山头里藏了几千人马,你竟未有半点觉察?”
陆清寥沉默片刻,方道:“我来的时候,不曾见半个人影,他们定是在我走之后前来设伏的。”
裴在野收回目光,一扬马鞭:“带路。”
陆清寥纵马走在最前头,忽然一拐,裴在野带着人齐齐跟上。
他这么七拐八拐的,逐渐甩开了身后的北夷追兵,带着人踏上了一处荒草丛生的山道。
沈望舒扯了扯裴在野衣袖:“四哥,真的有山道!”
但是...她忍不住瞧了眼陆清寥,她总觉着陆表哥今晚上怪怪的。
她想给裴在野提个醒,但见裴在野并无反应,她又把话咽回去了。
裴在野只看了眼陆清寥:“还算伶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