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野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顿了顿,原本扬起的眼皮一搭,眉心皱了皱, 似乎又回想起那一瞬的不痛快。
沈望舒见他表情不对, 心头一缩, 重重晃了晃他的袖子:“你当时是不是怀疑我了?你真觉得祖母病重跟我有关?”
既然话都说出来了, 她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她故作大度地道:“你, 你要是怀疑我了, 你就直说吧,我也不生气, 我要听实话。”
裴在野生生气笑了:“这么说,你还挺大方。”他忍不住上手揉她的脸:“你和祖母遇刺, 那么大的事, 你瞒着不告诉我,还敢恶人先告状?”
沈望舒是因为知道梦里他的确因为齐太后的病迁怒过她,何况齐太后也叮嘱了不令她告诉裴在野,所以她才选择了暂且瞒着, 谁知道纸包不住火, 因齐皇后之故,当夜便事发了。
她被他揉的口水都要出来了, 咕哝了声, 才道:“祖母说让我不要说的,说最近陆家事多,你本就不悦,我又是陆妃的外甥女,她说怕你迁怒我...”
裴在野眼尾猛地一扬, 更生气了:“祖母吩咐是祖母,你和我在一处那么久了,难道就不会自己判断?我要是因为你是陆妃外甥女而介怀,当初就不会拼死拼活地要娶你!”
他颇是敏锐,目光忽牢牢锁在她脸上,试探着问:“除非...你还有别的事没告诉我?”
难道前世祖母也出过事,他因为祖母出事而迁怒过她?所以才使得她不敢张嘴言明?
他前世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
沈望舒给他的敏锐吓死,忙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的耍赖:“四哥四哥四哥~~”
她忽想到什么似的,又抬起脸,色厉内荏地道:“而且我才救了祖母,你刚才不还说要感谢我吗,怎么可以审我呢!”
裴在野给她拱的,心头的火气消下去不少,下头的火气却冒上来了。
他忙挪开眼,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不许她乱动,嘴里道:“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他也猜到了。
他有时候甚至想着,索性跟小月亮说出他也做过跟前世有关的梦算了,也免得她总是自己吓自己,但那是她心里的一道阴影,是她心头的一道疮疤,眼下两人情分正浓,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所能做的,唯有把前世亏欠她的,在今生一并补足了。
齐皇后还在后殿关着未曾处理,他收敛心神,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意味深长地道:“等我回来再好好谢你。”
裴在野这一去就是好几日,齐皇后自然不愿安分去国寺的,不过也不知道裴在野跟她说了什么,她终于不再挣扎吵闹,终于肯安分下来,由太子亲自送往国寺。
他又雷厉风行地发落了涉事的一干人等,再加上平州战事终于安稳了些,他这才得了两日空,想着终于能好好和小月亮待上几日了,便急匆匆赶回来万寿宫。
他嘴上说着给齐太后请安,其实一双眼睛四处搜寻,却没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不由心下失落。
所幸齐太后症候已经好了许多,虽然热毒未清,但终于不像前些日子说发作就发作,裴在野打叠起精神,细问齐太后身体。
齐太后看破不说破,有得他急着,故意跟他说些家常,就连永嘉公主的小儿子近来换牙都被她拿出来说了一通,这才慢悠悠地道:“太子妃娘家兄长出了些事,太子妃回沈府去了,约莫是要小住几日的。”
她眼见着裴在野眉眼都耷拉下来,显得无精打采的,她终于撑不住笑了:“正好你最近也没什么事,陪她在娘家小住两日也好。”
裴在野神色重新飞扬:“既然祖母发话,我也只有应承的份了。”
齐太后见他还装样,笑的肚子疼,险些忘了正事。她又笑了几声才想起来:“对了,近来天气日渐炎热,你帮我把避暑别宫收拾出来,我去哪里渡夏,等入秋了我再回来。”
裴在野已经按捺不住地起了身,匆匆点头应是,脚步飞快地往宫外走了。
......
他一路快马到了沈府见到沈长流,沈长流却笑:“望舒这几日着实疲累,我让她先去房里歇着了,等到晚膳的时候再过来,殿下去她住的得月园吧。”
裴在野还是先在岳父面前全了礼数,这才去了得月院。
他急匆匆推开房门,却不见沈望舒在屋里,只有桌上放着个竹子编的小笸箩,里面搁着大把的五彩丝线,有条长命缕才编了一半,她人却没了踪影。
裴在野蹙了下眉,环视了一圈却没找着人,正在他心里发髻的时候,床底下突然蹦出个戴着鬼脸面具的人。
那人做张牙舞爪状,猛地跳到他面前:“嗷!”
裴在野:“...”
他想了想,勉为其难地做受惊状,往后倒退了几步,沉声道:“什么人?”
沈望舒得意地叉腰怪笑数声,摘下脸上罩的夜叉面具:“你不是胆子挺大的吗,原来也怕吃人鬼啊!”能吓着四哥,就不枉费她在床底下趴半天了~~
裴在野忍着笑帮她拍身上的土:“你哪来的面具啊?”
“之前端午的时候,大街上就有卖的,三夏和朱明买了好几个,我抢他们的来玩几天。”
裴在野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你可真够无聊的。”
沈望舒坐到桌边,又开始编手头的长命缕:“这不是在等饭吃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把手头的长命缕细细编好收尾,递给裴在野:“四哥,这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