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在野来之前, 沈望舒和乐康已经说了许久的话。
虽然说裴在野要迎的侧妃是她吧,但乐康对这事儿挺瞧不上眼的,与沈望舒道:“话又说回来, 太子和你大婚不到一日就要迎侧妃入门, 这不是在打你的脸。”
她越说越气:“这样的狗男女, 要是在我母族, 早就被一刀宰了!“
沈望舒:“...”你杀你自己?
她怕乐康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慌忙捂住她的嘴:“你可别说了, 这是东宫, 要是太子认真计较起来,神仙也救不了你!”
乐康很是瞧不惯她这般样子, 皱眉道:“你原来的爽利劲儿哪去了?太子这般待你,你就不生气?”
以两人身份悬殊之大, 别说太子和她是假成亲了, 就算俩人是真的成亲,他真的要迎侧妃,她能反抗得了?
裴在野又是那个脾气,一时喜一时怒的, 喜欢她的时候千好万好, 不高兴了翻脸也是有的,就像今儿个, 说生气就生气了, 她总是琢磨不透,就算他哪天翻脸让她收拾包袱走人,她也拒绝不了啊。
她就是一乡下出来的小土鳖,跟裴在野,跟宫里的这些人比起来, 她算什么呀!
她这么一想,心里就闷闷的,手里的酒盏歪了歪,酒水洒出来,打湿了她的袖子。
她捏着乐康的鼻子硬给她灌了几盏,扯开话头:“别扯东扯西的了,你多喝点,甜酒不醉人的。”
两人说着说着,话头又拐到她昨日大婚的去了,乐康就突然问出那么晴天霹雳的一句。
裴在野这个偷听的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脸色涨的通红,恨不能捏死乐康。
他强忍着叫人把她拿下的冲动,难得紧张地看着沈望舒。
小月亮可没见过他的...那个,万一她回答小了呢?
裴在野脑海里浮现出来那个画面,脸色黑沉如墨。
沈望舒是完全没能跟得上这俩人的思想境界,她呆道:“哪个啊?”
乐康一脸稀奇:“你咋这么傻啊?你们大婚之夜没洞房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那个啊”她鬼鬼祟祟地问:“是不是他的太小,你不好意思说,所以才...”
裴在野脸色忽红忽绿的的,实在听不下去了,重重咳了一声。
正在讨论私房话的两人齐齐吓了一跳,两人此时都有些醉意了,沈望舒还靠在乐康肩头,定了定神才傻笑道:“殿下。”
笑个屁。
裴在野没好气地想,他脸色难看地吩咐:“乐康郡主不好久留此地,请郡主离去吧。”
沈望舒这回终于有了反应,抱着乐康不撒手,嗷嗷直哭:“你不许赶乐康走,我的侧妃呜呜呜!”
裴在野:“...”到底是谁要迎侧妃?!
他本来还不想上手,听她这么一说,他直接把沈望舒打横抱了起来,再给叶知秋使了个眼色,令他把乐康请走。
沈望舒嗷嗷嚎的他耳朵疼:“你讨厌!说让我帮忙纳侧妃的也是你,说让人滚蛋的也是你,你这人咋毛病这么深呢!”
裴在野把她挟抱在胳膊底下,当即反唇:“谁说要迎侧妃了?究竟是谁要迎侧妃?”
他说完才想起来,这侧妃是给自己纳的,他更生气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早上是被你气的,这都听不出来,笨死!”
沈望舒给他颠的有点想吐,她哇哇干哭,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骂了出来:“你还倒打一耙 !你要娶三宫六院三妻四妾的,关我什么事啊,难道是我硬按着你的脑袋让纳的!”
裴在野怔了下,他顿了片刻,屈指轻敲她脑门:“你都在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抱着她到了寝殿把她放下,斜了她一眼:“我没打算娶什么三宫六院,曾经没有,以后也没有。”
沈望舒瞪大了醉眼。
她心口跳的有点快,有些松快,又颇为不安。
裴在野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弹了她额头一下:“又不是所有男子都是色中饿鬼,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
他微哼了声:“你不必为此焦虑,也不必觉着亏欠我什么,不纳其他女子是我少时就打定的主意,我也不欲像皇上一般,被后宫迷的神魂颠倒,致使后宫干政,祸乱朝纲,这世上也不是每个男子都好那口,就算没有你,我也是如此。”
他顿了顿又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与你无关。”
沈望舒手心微微冒汗,大眼直直地瞧着他的眼睛。
裴在野唇角嘚瑟地一挑:“感动了?”
他见她没反应,凑近她,小声说了句荤话:“我的厉不厉害只有你一个人能知道。”
他说完,正等着她的反应呢,胸口忽然一重,他低头一瞧,就见沈望舒脑袋倒在他肩头,双眼一闭,睡死过去。
裴在野:“...”
......
沈望舒是醉的昏过去了,裴在野只得承担起伺候她的重任,毫不留情地捏着她的鼻子,给她灌了一盏功效极佳的醒酒汤。
等沈望舒好不容易清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裴在野和她一道用过晚膳,挑眉对她道:“安置了吧。”
本来裴在野对睡觉这事儿是没什么感觉的,但想到能和她同床共枕,他便对睡觉充满期待。
沈望舒正在灯下画着图纸,她白天都没干过,这时候就得加班,闻言错愕地瞧了眼更漏:“这也太早了吧。”
裴在野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困了。”
沈望舒咕哝了声,觉着裴在野事儿怪多的:“你困了你先睡呗,我把最后一笔画完。”
裴在野讲理讲不过,便开始耍起了无赖,伸手勾住她腰间的绦子:“我睡了,你还醒着,万一你半夜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要睡就一道睡,不然多不公平。”
沈望舒气的呀,正要骂人,却敌不过裴在野的力道,被他一路扯回了寝殿。
她见拗不过裴在野,只得气哼哼地踩了他一脚,从柜子里又取出一床被子来,铺在里头——新婚第二夜,两人继续分开睡。
为了防止两人再出现昨晚那样滚到一个被窝的意外,她还特意抱来了一个细颈花瓶,放在两床被子之间,以做分隔。
裴在野瞧她这样,后悔得直皱眉。
早知道他昨夜就不该为了展示对她并无企图,主动提出要分开睡了,现在倒好,明明在一张榻上,连碰她一下都不能。
沈望舒铺好被褥就去换寝衣洗漱了,她回来的时候,裴在野已经在床的外侧躺好。
她弯腰上床,正要小心避开他,他脸上若无其事的,却忽然伸过来一条腿,绊了她一下。
沈望舒‘哎呦’了声,不留神一头栽倒在他怀里了。
香香软软的小美人成功入怀,裴在野唇角不由微翘了下,伸手扣住了她的细腰。
他贴在她的耳边,正要说话,忽听外头一阵喧哗。
裴在野好事被打断,自然不悦,他蹙了下眉,扬声问道:“什么事?”
两人假成亲未圆房的事儿自然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何况裴在野本就不喜欢在身边留太多人伺候,所以一入夜就把寝殿内伺候的人打发了出去,只留人守着门口。
外面的人顿了顿才答道:“殿下,齐皇后令人送吃食过来了。”
裴在野面色更加冷淡:“劳皇后费心,我已经用过晚膳,现在也歇下了,让人回去吧。”
内侍还没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把上了年纪的女声,好像是皇后身边的哪个姑姑,那姑姑道:“皇后好些日子未曾照料您,今儿特地让厨下备了青艾,亲自下厨做了您爱吃的咸肉馅青团,还是热腾腾的呢。她再过几日就要继续禁足,怕您再吃不到她亲手做的吃食了。”
这话有点过于煽情了,裴在野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
她又道:“这青团也是圣德皇后在世时常给您做的,咱们皇后也一直记挂着,生怕您吃不到这口,年年不落地给您做呢。”她低声道:“之前的事,娘娘已是悔了。”
圣德皇后就是裴在野的母亲,他想到亡母,神色不觉动了动,淡声向外道:“拿进来吧。”
其实齐皇后刚入宫时,绝不是现今这幅偏激模样,她听到裴在野想念母亲做的那一口青团,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特意下厨为他学了青团,手上烫起好几个燎泡,所以他当初待齐皇后,的确是有情分的。
但这些年她行事越发乖戾专横,把裴在野视为她齐家的专属物一般,便是再深的情分,也在日夜累积的失望中消磨干净了。
眼下他却被勾起些旧日回忆,尤其想到早逝的母亲,他不免有些出神。
沈望舒见他同意那姑姑进来,眼睛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她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见他抿着嘴巴,神色怅惘,她又轻咬了一下嘴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想在这儿讨嫌,不着痕迹地翻了个身,把自己藏在被子里。
内侍便放那姑姑进来,太子正殿很大,分堂殿和寝殿,那姑姑本该是把食盒放在外堂直接就走的,她却磨磨蹭蹭不肯走,频频向隔着一层厚重珠帘的寝殿张望着,满面的窥探之意。
她瞪大眼瞧了片刻,却什么也瞧不着。
裴在野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瞧见珠帘外隐约晃动的人影,他那些微的动容立刻烟消云散了。
他那好姨母,根本不是来道歉悔过的。
他目光寒森森的,直接翻身下床,撩起层叠珠帘,大步走了出去。
那姑姑受了齐皇后的嘱咐,还没探听到什么动静呢,就听一阵珠帘晃荡之声,见裴在野面色冷沉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