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栽的倒不算太冤。
裴在野喟叹了声。
幸好他有了先见之明, 这辈子自然不能让自己一头栽进去,不过她是个十分不错的人,他力所能及之处对她好些, 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这般想着, 方才心头升起的几分异样之情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轻笑了声:“你脾气倒不小, 把沈二娘给打了?”
沈望舒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自己太泼辣, 咕哝了一下, 含糊道:“没有, 就是找她理论了几句...对了, 你要珍珠膏干嘛?你旧伤是不是又发作了?”
她表情突然有点惊恐:“是不是那天我用射虎弩,把你给伤的太狠了...”
“小月亮, ”裴在野扫了她一眼:“你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有那个本事能重伤他?
沈望舒给他噎死,他接过她手里的珍珠膏, 一手托住她有点肿胀的手腕, 轻轻皱眉:“就这么过上一夜,你这手别想能抬得起来。”
沈望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表哥是为她要的珍珠膏呀~~
他把瓶子里粘稠的膏体在手上,细细在她肿胀的地方抹匀, 然后用力揉按起来。
以往都是别人伺候他的, 他头回干照料人的活儿,感觉竟也不错。
他是常年习武的, 掌心有层薄茧, 力道又很大,沈望舒本来还美滋滋的,直到他上手,她疼的嘶了声,想抽回手:“疼疼疼, 我自己来!”
裴在野斜了她一眼:“忍着点,药性不渗进去,这药膏就算白涂了。”他说归说,见她肌肤被揉红了一片,还是放轻了几分力道。
他帮她按完两只手腕,迟疑了下,指尖挑起一点药膏,细细涂在她嘴角。
沈望舒就觉得嘴角麻麻痒痒的,忍不住想躲开,他离得又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脸颊。
裴在野捏住她的下颔,不让她乱动。
上完药之后,他才把珍珠膏重新塞回她手里,料想她双腿内侧定也磨破了,他调开视线看着房檐,干咳了声:“其他地方别忘了涂,不然有你好受的。”
沈望舒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儿,难得也脸红起来,躲躲闪闪地哦了声。
她两条腿不自在地晃了晃:“今儿谢谢表哥了啊,我先回去了。”
裴在野突然转头盯着她:“你叫我什么?”
她往常也是表哥表哥的叫他,他也没觉着哪里不对,反正叫的又不是他,但今儿不知怎么的,这个称呼格外不顺耳起来。
她的骑马是他教的,她的药也是他帮忙上的,该谢的人是他,跟她那不知道在哪投胎的死鬼表哥有什么关系?
沈望舒迷懵地道:“表哥...”
裴在野舌尖顶了下上颚,轻‘啧’了声,满满地嫌弃:“换个称呼,我不爱听。”
沈望舒一头雾水:“你就是我表哥,这咋换啊?”
裴在野压根不是能讲理的人,抬了抬下巴:“随你便,反正我再不想听到这个称呼。”
沈望舒微怒道:“那叫你狗蛋好了!”
裴在野似笑非笑:“你尽可以试试。”
沈望舒扁了扁嘴巴:“我记得你在家里行四...”
裴在野颔首,在几个皇子里,他也是排第四。
她便很自然地道:“那,叫你四哥,怎么样?”
裴在野的身子僵了僵,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在长安,妻子会称呼丈夫为‘阿哥’或者‘阿兄’,譬如丈夫在家行三,便称丈夫为三哥,若是女子唤哪个男子为四哥,那排行老四的必然是她丈夫了。
她这是在调戏他?
还是在暗示他什么?
真是不知羞!
裴在野耳廓泛着热意,很想嘲讽回去,又不想表现的太在意,云淡风轻地道:“都说了,随你。”
他冷哼了声:“你爱叫什么叫什么。”
沈望舒叫了两声:“四哥?四哥。”
裴在野耳廓上的热意又攀升了一节,逐渐有蔓延的趋势,他深吸了口气:“别叫了。”
他还想说话,门外有个下人匆匆过来:“大姑娘,可算找到您了,老爷请您去堂屋一趟。”
沈望舒不敢耽搁,连忙起身去了。
......
堂屋里,沈长流紧皱着眉,许氏美眸含泪,小声啜泣。
沈熙和更是哭的几乎要昏厥过去,她一边扯着沈长流的袖子,一边泪流不住:“...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住阿姐的地方,阿姐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柔媚的小脸肿起一块,胳膊上也有几处青红痕迹,看起来真是楚楚可怜。
她前日被沈望舒抢了在郡主跟前的体面,心下着实懊恼,所以今儿个才夺了沈望舒的珍珠膏,又默许药库的人挤兑她,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沈望舒压根不是那种跟你玩小心眼的人,一个打她三个都有富余,纵有丫鬟婆子拦着,她还是挨了好几下狠的。
当然沈望舒身上也被她的丫鬟婆子隐秘地下了几处黑手,不过沈熙和怎么也不肯吃这个亏,哭哭啼啼地就来告状了。
沈长流却是不可置信:“你说望舒无故冲进你的院子,肆意打砸?”他见沈熙和受伤,自也心疼,却是不能理解:“望舒又不是失心疯,怎会如此?”
许氏想在王妃面前抬举沈望舒不假,但也见不得亲女儿受这等苦,她用帕子揩着眼眶:“也是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是,这些日子先生总是拿熙和比着望舒,说望舒功课跟不上进度,我想着小姐妹拌个嘴也不是大事,没想到,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这话委婉地回答了沈长流的疑问,为啥沈望舒要打沈熙和,嫉妒她功课好呗。
沈长流仍是犹疑不信,便唤沈望舒过来,让姐妹俩说开了也好。
沈熙和一见她进来,便怯怯地缩在母亲身后,惶恐道:“阿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打我了好不好?”
沈望舒进来瞧见沈熙和这可怜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去再补上两脚,她气道:“你当我稀的打你呢?你拿了药库里我的那份珍珠膏倒也罢了,我不过是找你理论几句,你死不认账不说,身边那嬷嬷上来便好一通阴阳怪气,说我见着你用好东西便眼红,然后两三个丫鬟婆子便上来对我拉拉扯扯,那嬷嬷还下黑手拧我!”
她边说边拉起袖子,胳膊上也有几道青红痕迹:“你先动的手,我难道由着你们打?”
沈长流面色一沉,看向沈熙和:“可有此事?”
沈熙和满面泪痕,眼底透着错愕:“绝无此事!我自己的珍珠膏够使,怎会去夺阿姐的?阿姐一闯进我的小院便动手伤人,哪里提过半个字的珍珠膏?”
她嘤嘤哭道:“妹妹有错,姐姐只管教训便是了,这般要这般攀诬,这不是陷妹妹于不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