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椿头脑空白了一霎, 下意识地道:“这么快...啊。”她甚至尚未来得及反应,嘴巴比脑袋先快了一步,下意识地挽留起来:“也?不用这么急,差事都?办完了吗?”
谢钰握住桌角的手指微微收紧, 面?儿上镇定如初:“前些日子没?有?战马继续丢失, 我?耐心等了些日子, 终于在昨日发现围栏又破了洞, 附近还有?野兽的粪便和足迹, 我?请山中猎户辨过,是棕熊的粪便,附近流传的山鬼传说, 其实就是一只?大的超乎寻常的棕熊。”
他?眼眸点水般掠过她面?容,不着痕迹地将她神色尽收眼底, 见她隐有?慌乱,他?心下终于安稳了些,神色也?和缓下来。
他?略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我?打算明日亲自带人去山中猎杀棕熊,还附近村民?和马场一个清净, 等料理完这桩事儿之后,我?也?能安心离去了。”
他?故意说的极其详尽,一副打定主意要?走的架势, 让人心中焦灼更甚。
沈椿张了张嘴:“既然那棕熊那么厉害,你应该挺危险的吧...”她又劝道:“这事儿也?不用急, 反正你围栏都?修好了,你不如缓缓再进山, 那,那话怎么说来着?徐徐图之啊。”
“我?打算在年前把了结此事, 也?让周遭村民?安心过年。”他?抬眼直直地瞧着她:“何况...我?也?没?有?什么非留在此地的理由?。”
他?把理由?二字咬得极重,面?露咄咄,打定了主意要?从她嘴里把自己想听的掏出来。
他?的确在赌,赌她到底舍不舍得让自己真的走了。
沈椿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她倒是想挽留谢钰,但就像他?说的,他?差事都?办完了,还有?什么理由?逗留在这儿?
谢钰见她不言语,也?不催促,神色镇定地把火盆拨旺了些。
但仔细瞧去,他?捏着火钳的手指弯曲僵硬,指尖微微泛白。
仿佛过了一辈子,沈椿才慢慢开口:“那,那你小心点儿,那棕熊这么些年不被人发现,想必已经活成了精,你带足了伤药再去吧。“
人生头一次,谢钰竟成了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他?说完,不等沈椿回?答,又别?过脸,略缓了缓神色:“算了,一日未归,你想必也?饿了,先吃饭吧,仔细饭菜凉了。”
沈椿本来想一鼓作气说完呢,听他?这么说,只?能先低头扒饭。
凭良心说,谢钰炒菜的手艺十分?寻常,不是油放少了就是盐放多了,幸好沈椿一点儿不挑嘴,掰开蒸饼夹进去,三五下就吃完了一盘鸡蛋。
谢钰见她吃得快,倒有?些无言似的,居然开始没?话找话:“这是我?特地为你炒的葱炒蛋...味道如何?”
是韭菜炒蛋...沈椿在心里默默纠正了句:“还,还成吧。”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你要?走,那我?...”
“稍等,”谢钰忽的截断她的话:“我?瞧你房顶似乎漏了,我?帮你补补。”
这人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两人今生不会再见,一副抬腿要?走的架势,这会儿倒是殷勤起来,一会儿帮她补了漏雨的房檐,一会儿给她修好坏了的木桶,恨不得把她的房子拆了重建似的。
眼瞧着整间屋子都?快被谢钰翻新一遍了,沈椿忙叫停:“诶诶,你别?忙了,等我?把话说完。”
谢钰喉结上下轻滚,默默道:“你说。”
他?长睫低垂,与她面?对面?而立,仿佛等着她的判决。
沈椿道:“你回?去就好好当官好好过日子吧,最好别?待在蓟州了,你这样的待在蓟州,实在是屈才了。”她边说边给两人倒了杯水,做了个敬酒的姿势:“我?祝你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谢钰胸膛起伏了两下:“这便是你要?跟我?说的?”
沈椿避开他?的眼,有?些心虚地咕哝道:“不是你要?走的吗?我?祝你前程似锦哪不对了...”
谢钰一噎,上下看了她两眼,那眼神恨不得把她咬碎了吞入腹中一般。
沈椿唬得往后退了一步:“你干嘛?”
谢钰几度想要?张口,最终只?得道:“罢了。”说完便拂袖去了。
他?第二日便要?动身去山里抓熊,沈椿已经做好了他?要?走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早上起来,就听见隔壁屋叮铃咣当的,存心要?引起她注意似的。
沈椿给吵得没?法继续睡觉,只?能打着哈欠起了床,系好衣带出门给谢钰送行。
谢钰就在篱笆边儿等着她,见到她出来,才抿了抿唇:“你不是说要给我预备伤药吗?”
沈椿哈欠连天,有?气无力地道:“我?去给你拿。”
她转头就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谢钰瞧见,脸色却更难看了,他?咬字极重:“你可知道,我?这一去,今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沈椿默了下,才道:“...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谢钰定定瞧了她许久,一把从她怀里接过包袱,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
仔细瞧去,能看见他?肩背绷得极紧,骑马的姿势也?颇为僵硬,直走到村口,长乐才忍不住提醒了句:“大人,夫...额,沈娘子回?去了。”
谢钰回?首望去,远远地就见她房门紧闭,显然是回去了有一会儿了。
长乐哭丧着脸:“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