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大概是男人的神色里自带威慑力,盛以晴挺直了脊背回答:“你好,确实有跳槽计划,我最近刚离职。”
“我从你简历里看到,你还做过一些生物科技公司的 A 股上市。是这样的,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合盛的 md,叫谢宏宇。这两年港股上市特别热的一类你有了解么?”
“生物科技公司?”盛以晴这才想起:“去年港交所修订新修订的上市规则允许没有盈利的生物科技公司在香港上市。确实吸引了一大批大陆去香港上市的公司。”
“对,我们团队主要做的是港股 IPO,最近市场不错,生物科技这块我们之前没有经验,也有了扩张需求。”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你说巧不巧?我昨晚刚和 HR 说了招聘需求,早上一醒来就收到了你的简历,我打开看了一眼,还真是缺啥来啥。都没顾得上去健身房,就给你打了电话。”
电话会开了半个多小时,中英文夹杂,一会儿谢总询问盛以晴具体的项目情况,一会儿又转了英文询问她项目细节,好在这几年在胡总麾下的苦不算白吃,盛以晴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类实操经验,对生物科技公司的运作逻辑也是如数家珍。
陈撰与中介小哥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直到谢总提到:“你的简历我转发给 HR 了,公司还得走个流程,我大概后天回国,你和 HR 约个入职时间,到时候我们见面再聊。”
“等等。”陈撰这才找到机会插了话:“谢总,咳,那个,谢先生您好,您和她也不要另外约时间了,咱不是还买房呢,还得签合同么?签合同的时候可以再聊啊……”
中介小哥被这么一点,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接茬:“对啊对啊,谢先生,您看您是不是忘了,咱一开始是要说买房的事情来了。”
“哟!你们不说我还真忘了。”谢总拍了拍额头,笑起来,“行啊,既然以后一起工作,咱房子的事情好说。我标价是 734,都是爽快人,也就把底价给你了,700 万整,可以的话,立刻走合同。”
两个人万万没想到这事进展的比想象中顺利许多,还没顾得上高兴,却忘了一茬:此刻同样心神畅快的当然还有卖房与招人一齐搞定的谢总。而人在畅快之际,总会有一个不好的毛病,就是爱闲聊。
只见屏幕里的谢总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便一脸轻松将话题升华到了一个绝对不轻松的高度:“对了,你俩是夫妻是吧?结婚多久了啊?”
也就在那个瞬间,盛以晴当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能够遮掩一个谎言的,往往是另一个谎言。
迟疑片刻,咬着后槽牙回答:“是的。但,还没领证,只是办了仪式。“
……不,甚至是另一串谎言。
只听谢总接着问:“那打算啥时候领证啊?”
盛以晴的嘴角已然与陈撰的脸一样僵,但她依然硬着头皮回答:“……很快。”
“行哈哈哈。”谢总笑笑,甚至畅想起来,“我这刚好是套两居室,小夫妻两个可以过渡一下,之后生了孩子还是得换套大的。难得这么有缘,之后年会或者团建,也把小陈叫上啊。“
……
陈撰是在一周后搬的家。
谢总的这处房子属于精装修自住房,拎包入住即可,据说是谢总刚在北京工作时买的第一套房子。只是没住了两年,就借着房地产与经济的双重腾飞,买上了另一套高档小区。再接着,房价的速度赶不上他涨薪的幅度,任职金融机构不方便炒股,于是投资公寓以及郊区别墅成为了他在忙碌间隙的唯一消遣。这么日积月累下来,轻而易举攒下了几亿身家。
这八卦是中介小哥与他说的,语气羡慕。
小哥从天而降了笔大单子,几万块提成收入囊中,人情世故也上来了,对陈撰可谓鞍前马后,不仅隔天就抱来了两箱水果,搬家这天还特地安排了开荒保洁,替陈撰收拾了半天,一边做,一边对他感叹:“像我们这种人,买一套都不敢想的,更别说那么多房了。哥,你说人啊,能发达,靠的究竟是什么啊?是努力吗?”
收拾这么几天,陈撰总算将大部分箱子清了出来,压扁了捆绑放入楼道里,听了这话,淡淡回复:“运气呗。”
夕照偏了一些,天也没那么热了,风从楼道的窗户灌了进来,小哥在屋内接着说:“运气?嗯,也有道理,你看你和咱姐,也确实运气好,买个房子都能把工作找到。这 tm 简直了,天作之合!”
陈撰轻声应了一声,“嗯。”
他没有再回屋,而是走到楼道的窗前——面前那栋楼的 12 层,落地窗大大咧咧地敞在眼前,毛绒玩具满地都是,羊毛地毯像杂草一样茂盛,一个女人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上,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一阵输出。
…成…又不拉窗帘。
盛以晴的入职时间定在明天,昨天刚和 HR 聊过,谈妥了级别和待遇。谢总的团队大概真的着急用人,给盛以晴的 offer 不赖,不仅公司上了一个档次,也连带着收入也提升不少。更重要的是职级没有降低,顺利的话,29 岁那年就能升 vp。
陈撰的电话是这时候打来的,声音散漫在耳畔响起:“现在有空吗?”
她似吃了一惊,仔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才说,“你躲着我一周了。这是想通了?”
“哪有躲你。”他死鸭子嘴硬,“是我这周太忙。新家收拾差不多了,你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盛以晴不接茬:“吃饭啊?不了吧。我最近减肥。“说着就要挂电话。
“噢?“他挑眉毛,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轻轻搭在窗沿上,后背闲闲靠着墙,看着对面窗户里四仰八叉瘫在沙发上的女人,嘴角含笑:“也对,确实瘦了。腿细了一圈,你今天这件睡衣还不错,就是稍微有点紧,你躺着的时候……”
电话那头霎时没了声音,只见那个女人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蹿起,再几步跑到窗户前,猛地拉上了帘子。
“偷窥狂!”
半个小时后,盛以晴还是换了一身齐整衣裳,画了淡妆,拿着一瓶红酒伴手,施施然敲开了陈撰新家的门。
陈撰手撑着门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与她玩笑“怎么?回自个儿家还盛装出席啊。”
“上门提亲的。”盛以晴也随手将手撑在门沿上,指尖若有似无触碰到他,学他姿势:“你这一周想通了?结不结婚?”
他捂额头,当真无奈了:“敢情你现在见了我,满脑子就是结婚那点事?”
“不然呢?”她耸耸肩,“我明天就要入职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下他的手,直接进了屋。房子收拾了一周多,依然空空荡荡,诺大的客厅一张沙发,一张茶几还有还有两个音箱与一排柜子,再没有其他。盛以晴环顾了一圈,震惊:“你还没往里搬啊?!”
“搬完了都。”陈撰白了她一眼,走到厨房翻了个杯子,递给她一杯气泡水:“你以为谁都像你家那么热闹啊?我这是极简主义。所以吧,咱俩真不能结婚,住一起会吵翻天的。”
“谁想和你住一起了?”她却不接过水,而是双手拉他领子,接着诱惑:“合约夫妻,懂不懂?“
“合约?搞什么,先婚后爱么?”陈撰顺势前倾着靠近她,鼻尖贴着她的,呼吸一深一浅喷在她脸上,语气半真半假,“好像也不行——你看这还没结婚呢,我已经先动心了。“
盛以晴锤他,“谈正事,你能不能不要瞎调情?“
陈撰捉了她手:“好,那我们聊正经的。你一个女生不觉得随便结婚很危险么?不怕嫁给暴力男?不怕嫁给男变态?”
“那你是么?”盛以晴没有往后躲,只是歪了歪脑袋,“是我也不怕,弄不好我比你更变态?”
“那我怕了。”他忽然直了身子,距离拉开,松了她的手,将水杯塞她手里,“我真和你理性分析,又不住在一起,结这个婚没好处。你要是只是想和谢总交差,我一直陪你演下去就是了,领一个证多费事。”
“一直陪我演,哇,这话听起来不就是承诺?那你打算陪我演多久?一辈子?”
陈撰无奈,“你觉得咱俩结婚有好处吗?”
“当然有了。结婚就要找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你看咱俩都是不婚主义者,这不是应该永结同心?!“
陈撰被她的理论震惊,“还有呢?“
“我们是邻居。别的夫妻要住在一起,但我们不用了——领个证我们各回各家,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在一起,不想在一起的时候就彼此清净。这不是天造地设的结婚场景?“
“你继续。“他想听听她还能扯出什么鬼话来。
“结婚的好处你不是才体会到的么?这次要不是咱俩顶个夫妻名头,能抢得下这套房子吗?”
陈撰不语了。
盛以晴接着说:“未来这类事情还有很多,说白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很多时候效率都高。”
“冠冕堂皇说这么多,以为我不知道你?”他轻轻哧了一声,“你马上要入职大公司,结婚的谎都撒了,就是想扯个证交差,免得未来穿帮被安上一个不诚信的名头……”
盛以晴也不否认,“那么问题来了,一开始我撒这个谎是为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