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叶老爷子依旧没能出院。
叶怀宁清早去医院陪他爸,老爷子一直昏迷着,中途只醒了一回,迷迷糊糊的连叶怀宁都认不出来,确实就是在拖日子了。
下午的时候大忙人叶怀安也过来了一趟,他进门时叶怀宁正坐在床头边削苹果,头也没抬,专注着自己手上的活。
叶怀安走去病床边,弯腰慢条斯理地打量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叶老爷子,啧了啧,站直身嘴角噙上笑瞅向叶怀宁。
叶怀宁没理他,苹果已经削完,叶怀安踱步过去,顺手顺走,咬了一口,看向叶怀宁时依旧是那种叫人厌恶至极的逗笑。
叶怀宁放下刀子,起身拿了外套准备走,叶怀安喊他一句:“大过年的,不留下来吃顿团圆饭吗?宁宁这是要去哪呢?”
叶怀宁转身,冷眼看向他:“叶怀安,一个苹果不够堵住你的嘴吗?”
叶怀安不以为意:“说哪的话,哥哥是真心想跟你一起吃顿饭的,赏个脸吧。”
二十分钟,他们坐进医院对面的餐厅里,叶怀安随手翻着菜单,问叶怀宁想吃什么。
叶怀宁不理人,叶怀安也不在意,自己点了一桌子的菜,还叫人上来两瓶好酒。
他给叶怀宁倒酒,好似十分遗憾地感叹:“说起来,我们都好几年没一起吃过团圆饭了,宁宁总说自己忙,大过年的也不肯回家。”
酒杯递到叶怀宁面前,叶怀宁没接,冷声道:“有什么话直说,我没兴趣陪你在这里回忆往事。”
叶怀安又笑了一下,搁下杯子,倚回椅子里,懒洋洋地看着叶怀宁:“爸他应该不剩多少日子了,宁宁之后有什么打算?”
叶怀宁扯起嘴角:“叶怀安,你是担心我跟你争家产?”
叶怀安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爸就算把那十七个点的股份都给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会来叶氏吗?我倒是希望你来,我俩齐心协力一起赚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多好。”
叶怀宁哂道:“你要真不担心,今天就不会特地留我下来吃这顿饭了。”
半个月前,叶老爷子再次进手术室前在律师公证下签了一份遗嘱,还是决定将他名下最后剩的那些叶氏股份留给叶怀宁,这事他俩都知情,叶怀宁不信叶怀安真能容忍自己进叶氏,这人嘴上说得再动听,其实心思比谁都更阴暗狭隘。
叶怀安依旧在笑:“宁宁觉得十七个点的股份能做什么?”
叶怀宁没了跟他在这说废话的兴趣,起身,拂了拂自己袖子,留下句“那就走着瞧”,转身而去。
叶氏的股份他不要,但有的是人要。
六点整。
季饶走进闭门暂停营业的酒吧,摘下帽子口罩,只有高寻一个人在,热气腾腾的羊蝎子锅已经点上,只等他来。
季饶脱下外套,在高寻对面坐下。
高寻给他倒酒:“放心,林琛回老家过年去了,今晚这顿年夜饭只有我俩,免得你们尴尬。”
季饶没要酒:“我开了车来,今晚不好叫代驾,胃也不好,还是喝果汁吧。”
高寻没有勉强他,给他换上果汁。
俩人边吃边闲聊。
高寻问起季饶他的工作,季饶随口说:“年后要进组,古装剧,片场就在这里。”
“那挺好啊,你也总算又接到新工作了。”
季饶闻言笑了一声:“没那么夸张,放低点要求,不会没戏拍。”
高寻点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就一直等着进组了?”
“倒也没闲着,试着写了写歌。”
季饶夹了一筷子菜,慢慢说道:“刚开始有点不顺,后面就还好,再看看吧,找个合适的机会发出来。”
虽然想给叶怀宁写的歌一直没有灵感,其它的倒是写了一点出来,如果之后再想发专辑,还得再攒攒,这个也急不来,既然是自己想做音乐,就得精雕细琢。
高寻抿了一口酒,好笑道:“你小子总算知道长进了,早知道这样我该早点提醒你的。”
“什么?”季饶一下没听明白。
“你之前来我这喝酒,提起林琛分明心不在焉,还看着手机笑,我就猜到你心里有别人了,就你自己没发现。”
季饶稍怔:“……是么?我是有够蠢的。”
高寻察觉自己大概说错了话,尴尬道:“其实,现在努力,也还是可以的吧?”
季饶又笑了笑,没再接腔。
吃着东西,墙上挂的电视机里开始播放本地台的突发新闻,二十分钟前某某大道上发生连环车祸,十几车相撞,有人员伤亡,多个相关单位已经赶到现场处理事故。
高寻看了一眼,随口说:“怎么这么倒霉,大年夜的发生车祸,这得是重大事故了吧。”
季饶抬眼,视线落到电视机屏幕上,忽然顿住。
屏幕里到处是救护车、警车甚至消防车,还有车子起火,他在一闪而过的画面里看到了叶怀宁,他不确定是不是他看错了。
于是赶紧拿起手机拨打叶怀宁的电话号码,拨了三遍那头始终没有人接。
季饶立刻起身,拎起外套就往外冲,高寻喊他:“喂你去哪?”
季饶已经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