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场。
叶怀宁镇定举枪,砰砰砰三连发,枪枪命中靶心。后坐力震得虎口微微发痛,但不严重,他已经习惯了。
每周有一个下午,他会来这座私人俱乐部的射击场玩枪,跟着教练练了一段时间后,枪法突飞猛进,这是他现在最痛快的发泄精力的方式。
放下枪,叶怀宁转了转手腕,助理的电话打听来,提醒他一会儿有个试镜会,半小时后来俱乐部接他。
叶怀宁想了想,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事,盛星参与投拍的一部电影今天办试镜会,制片人跟他关系好,他之前答应过会亲自去捧个场。
“行吧,我知道了,我去冲个澡,半小时差不多。”
季饶的保姆车堵在路上等红绿灯,小张看一眼手表,有些紧张地提醒他:“季哥你一会儿要好好表现啊,这次机会很难得的。”
季饶唇角微浮,好笑说:“你太紧张了,不就是一试镜么?放轻松。”
这个试镜机会小张费了不少工夫才联系到,大导大制作,主演是一线影帝,季饶要试镜的角色是二番,戏份很多,且是个颇有看点的角色,真演出来了对他以后在电影圈的发展会大有好处。
小张压低点声音:“这部片子也有盛星的投资,不过他们占股不是最大的,不能全权做主,你要是能让郑导满意,机会还是很大的。”
季饶微微摇头:“你想多了,叶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盛星不会故意针对我的。”
他知道叶怀宁是怎样的人,叶怀宁根本不屑于为难他,在得知华音最后还是签了林琛后,他更知道,从前那些事情叶怀宁已经连计较都懒得了,他在叶怀宁眼里,早已什么都不是。
试镜会现场人不少,他们一去就碰到了徐因醒,这小子是来跟季饶抢同一个角色的,唐敏陪了他一起过来。
季饶去跟唐敏打招呼,唐敏不咸不淡地点了个头。
徐因醒嘴角噙着笑问他:“季老师,之前怎么没听说过你也想要这个角色?”
确实没有,小张是昨天才疏通关系帮他敲定了试镜的机会,季饶懒得解释,随口说:“这个角色很好,我没理由不要。”
“季老师你很自信啊。”
季饶并不在意徐因醒语气中的讥诮,反问他:“你呢?你演过戏?郑导的戏不是那么好拍的。”
徐因醒不以为意地笑:“表演课我有空时也在上啊,我呢,这叫做璞玉,随便郑导怎么雕琢,也许郑导喜欢我这款呢。”
季饶懒得再理他。
转身走时,一直没说话的唐敏忽然出声:“叶总今天也会过来,你们一会儿别给他添麻烦。”
这话既是对徐因醒说,也是在提醒季饶。
徐因醒乖乖受教,季饶微一愣,目光落到进口处的门边,叶怀宁戴着墨镜正被助理保镖簇拥着快步进来。
走他们身边过时,叶怀宁只与唐敏点了点头,脚步没停,直接进去了里头试镜室。
季饶回神,再没了跟人说话的心思,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待。
进门之后叶怀宁笑着和导演制片人他们寒暄一阵,被请入座。
助理在他身后小声说:“之前的名单上没有季饶,他应该是临时加进来的。”
叶怀宁随手翻了翻几个人的资料,无所谓道:“先看看吧。”
竞争同一个角色的有四个人,另俩也是叫得出名字的演员,试镜时其他人可以在旁看。
试镜室里坐满了人,正中间是笑容满面的郑导,叶怀宁坐在角落处。季饶一进去就看到他,叶怀宁不时抬眼,偶尔跟身边人小声交流,神情很专注。
季饶没看其他人表演,目光一直落在叶怀宁身上,等到徐因醒上场时,才转回了注意力。
这部电影的题材是面前的大导最擅长的类型,关于人性的拷问和救赎,他们竞争的这个二番角色是片中男主的儿子。
前期他是个天真烂漫阳光开朗的大学生,家里发生火灾的生死关头,男主撇下他先救了养子,他被大火毁容落下终生残疾,爱的人也离他而去,他变得阴郁消极、愤世嫉俗,后来知道男主之所以放弃他先救养子,是为了报养子亲生父母当年的救命之恩,因而对男主充满怨恨,一次一次用尽手段折磨男主,甚至不惜以杀人作为对男主的惩罚,最后男主从他手中将无辜之人救下,以自己的死作为结束,男主临死前,才终于有人告诉他,他也不是男主的亲生子,甚至是当年杀害男主亲生子的仇人的儿子。
徐因醒一共试了三段戏,季饶是第一次看这小子演戏,出乎意料他演得很不错,甚至情绪上比之前那两个演员还更有爆发力些。
虽然演技稍显青涩,但不是那种照本宣科的模板式演绎方式,很放得开。季饶看到郑导的表情,猜到他应该还比较满意。
那自己呢?自己要怎么演?
轮到季饶上场时,他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直到和叶怀宁的目光对上,叶怀宁的眼神平静,没有多余的东西,季饶收回视线,敛下心神不再多想。
自我介绍后,他开始试第一段戏。
前期的活泼大学生不难演,郑导临时充当男主的角色,季饶大咧咧地在郑导面前坐下,有些不好意思又略带得意地与他炫耀:“爸,我有对象了,是个很漂亮Omega,我今天刚表白成功。”
郑导不带任何情绪地念台词:“是吗?什么样的Omega?”
季饶的目光荡了荡,自叶怀宁身上快速掠过,落在旁人眼里像在回味什么甜蜜之事,然后他一笑说:“总之是个很好的人,等我们再稳定一点,我带来给爸看。”
叶怀宁不动声色地看,他没想到今天季饶也会来,眼前这个人已经入戏,一会儿兴高采烈地和男主炫耀刚追到的Omega,对未来充满希望,浑身都是演出来的活力,一会儿又陷入极端的绝望和阴暗消沉中,赤红的双眼里只剩痛和恨,歇斯底里地向男主发泄他被抛弃的怨愤。
季饶坐在轮椅里的身体摇晃着往前栽,手臂耷在桌面上,咬牙切齿痛苦又不甘地质问男主:“你的救命之恩重要,我的命就不重要吗?你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生我啊?”
他猛地挥开男主伸过来的手,在所有人略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挣扎着想从轮椅里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狼狈且姿势扭曲地跌倒地上,轮椅倒在身后,他的身体蜷缩起,许久,从挡住脸的手臂下,传出极致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