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上, 李灯收敛住一瞬间澎湃的情绪，继续认真讲课，然而这件事情明显给了他很大震动。下课前, 他神色复杂地望了眼留在教室里学习的孩子们, 心情沉重。

学生们放学回家了, 工作人员们收拾东西转移阵地, 继续拍摄。

下班后，李灯依旧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 女友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异地恋多年, 女友一直在等他，李灯曾经许诺过，等他结束支教考回城里, 两个人就结婚。

女友漂亮的面庞和孩子们一双双稚纯的双眼在脑海里交织, 李灯犹豫了。

他真的要放弃大好前程，留在月牙村里吗？

“小芸, 我……”话到嘴边, 几经犹豫, 还是开了口, “我可能暂时回不来。”

“对，因为这儿缺老师，我暂时走不开，我可能还得再待一段时间。”

“真的，真的真的, 我没有找别人，穷乡僻壤我能找谁啊？我心里只有你，看谁都是浮云……”李灯忙着讨女友欢心, 放下电话后叹了口气。

他不知该怎么办。

要不然，再待半年？

半年后，我再回城里。

下一刻，门被敲响，是今天课堂上的那个女生，她站在门口怯怯道：“李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啊，可以。”李灯收起心思，“来娣，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来娣也不说话，两手揣兜里走进来，衣服口袋鼓鼓囊囊的，她一点点往办公桌边上挪，掏出五个鸡蛋往他桌子上一放后转身就跑，边跑边说：“我爸爸叫我给你的。”

“哎别走，你这孩子……”李灯起身追到门边时，女孩已经跑到了楼下，站在操场中间冲他招手：“老师，你一定要吃啊！”

月牙村里很穷很穷，连鸡蛋也算是小半个奢侈品，曾经几任支教老师都是上不到一个学期就跑了，李灯是待的时间最长的一个。

他什么都教，学生们成绩越来越好，有几个学生的分数可以考个不错的高中，贫困户还可以免学费，拿补助，等上了大学，就更好了。

曾经村里不少人也想着辍学，是李灯和扶贫干部们一家家上门去劝说。于李灯而言只是为了完成保学控辍任务，但对于真正做通了思想工作的贫困户们家里，这是给了他们希望。

为此，村民们三不五时让自家孩子送点东西来。大家都不想这么好的老师离开。

李灯手里还握着那几枚鸡蛋。

如果他回城里工作，这几枚鸡蛋不过九牛一毛。

但现在，那几枚鸡蛋是一户人家不知道要省多久才能省出来的口粮，李灯攥在手里，只觉得它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几乎要把他压弯。

……

“过！”

导演示意这条过了，江秋十这才将情绪松弛下，随手把鸡蛋放进口袋里，摘下眼镜走过去。

大约是年龄大了，导演很爱忆苦思甜，闲暇时聊天又说到他们那个年代所受的苦，最后比比大拇指：“我听说过你那个公益，挺不错的，很厉害。”

江秋十笑了笑，没多揽功：“善良的人很多，我只是把他们组织起来而已。”

“这已经是大功德了。”

导演又问他：“我看你当老师当的挺熟练的，以前你演过？”

“没有。”江秋十摇摇头，“但是我小时候，有想过长大以后当老师。”

“男孩子小时候想当老师挺少见的，为什么？”

“因为……有好几个老师曾经帮过我。”江秋十说。

他的目光里，藏着很深的怀念。

在他身上满是伤口淤青的时候，哪怕他只是读半个学期不知什么时候转走的转校生，也有老师带他去医务室给他擦药，替他付钱。

在他饿到一个馒头分两餐吃的时候，新转去的学校的几个老师轮流用让他留下来讲题的名义，顺理成章请他一起吃饭。

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校园冷暴力时，也是几个老师察觉到了，护着他，想方设法让其他同学接纳他……

很多很多，一点一滴的温暖汇聚在一起，照亮他的生活，回忆起来，或许并不全是黑暗。

“所以，我小时候就想过，长大了当个老师，传道受业解惑，能尽量多让一些人走上正道。”江秋十说，“说起来这部电视剧，算是帮我圆梦了。”

“那挺好的，你现在那个公益就帮了很多人了。”导演很赞赏。

“李灯也是这样一个角色，他从一开始的完成任务，到后来真正体会到了为人师表的成就感，一种责任感和一种教育学生成才的使命感，让他在月牙村里待了一辈子……”闲聊不过几分钟，导演重新开始讲戏。

“我为什么给男主起名字叫李灯？因为他就像一盏灯，照亮了月牙村的村民，还有这些孩子，他是这些人的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同时，他自己也照亮了自己的心，知道人生的真谛是什么……”

“这是一个具有坚定信念的人，他前期在迷茫，后期的信念感，你演的时候必须注意……”

江秋十边听边点头，和其他艺人一样，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山中无日月。

拍戏片场，他成为了李灯，下戏后，他又重拾江秋十的身份，为了外面工作忙碌。

一天视频会议过后，邱雅仔细盯着他的脸打量：“是我错觉还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又瘦了点？”

江秋十：“毕竟演乡村教师，太结实了很奇怪吧？”

邱雅一听就知道他在狡辩：“又没说你一定要增肌，你是不是又没怎么吃饭？导演没太多要求你就不要老减肥，多吃点多锻炼。”她叹口气，“我都不知道你哪来这么严重的胃病。”

“我发誓，一日三餐很准时。”江秋十严肃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