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跟在江秋十身后进电梯。

工作日, 非年节，酒店人不多，阿祥站在老板身后, 对方摁下按钮, 电梯徐徐向下。

电梯里弥漫着药味儿, 江秋十说道：“不好意思。”

阿祥偷瞄老板的脸色, 发觉对方没有不适的样子，憋了半天想问什么, 又不好说出口。

江秋十同样看出了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说：“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吗？”

阿祥憋了一会儿, 还是问出疑惑。

“老板，你拍戏摔得挺重的，挺辛苦的。”他纠结着说, “明明……你都不用靠拍戏赚钱啊, 只投资不是更好吗？老板你……”

阿祥是真的疑惑。

纯拍戏片酬，对江秋十的资来说不过杯水车薪, 他为什么要以几乎劳模的速度一直拍？又伤身体又费心思。一年两三部, 总片酬还不如他搞一次投资多, 还不如回来只做生意。

阿祥认为, 要是他把拍戏的时间用于放在公司其他事务上，一叶之秋的资产说不定还能再扩大好几倍。

他拍戏这么拼干嘛？神作一年一部，不就可以了吗？

阿祥没敢说出口，他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自然也没觉得老板有多么喜欢演戏。他可以说是这一年最长久近距离接触江秋十的人, 而哪怕是他，也很难察觉老板有什么喜好。

他好像对一切都不是很在乎，又似乎对什么都很在意。

总之, 和圈里那种拍戏拍到疯狂的戏痴完全不一样。

阿祥吞吞吐吐，江秋十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注视着电梯镜里的自己，他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整张脸平和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

“因为我发现，自己还是很喜欢演戏的。”江秋十如是说。

谈起演戏，他的眼睛微微亮起，外人来看，只会觉得他谈及自己所喜爱的事物，心情很愉悦。

阿祥果然被转移走了注意力。

什么？原来老板是真的很喜欢拍戏吗？他也太能掩饰了吧？自己竟然完全没看出来。

ORZ，阿祥今天也在自我怀疑智商中。

胡思乱想间，电梯到了。他们步出轿厢，和其他人汇合准备出发。

剧组今晚聚餐吃火锅。

来了这座城市，没道理不吃火锅。考虑到组里有几个人不吃辣，剧组无奈之下，选择了鸳鸯锅。

无辣不欢人士の最后倔强.JPG

他们坐在大包厢里，店中放着宁静平和的歌曲，和店里热火朝天情形委实不搭。

细细一听，还是白雾主唱。

她火得厉害，几首歌都红遍大江南北，成为某音爆红歌曲、B站剪辑热门歌曲等，传唱度极高。

阿祥也听出来了，趁上菜期间，阿祥小声问：“这是白姐的新歌吧？”

得到肯定后，他暗自窃喜。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个什么劲。

江秋十同样笑起来。

萌萌也好，阿祥也好，都是他刻意挑出来的。他俩很像，一样的直白又敏感，因为一点点事情就会很高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一眼就能看透，叫他心安。

阿祥便察觉到老板心情还不错。

是因为吃火锅吗？

他看着沸腾的火锅汤汁，心说要不要平常多吃几次好了。

忽然想起雅姐那张带笑的脸，叮嘱他看着老板少吃辣，要是再爆发什么胃病就拿他是问。阿祥一个激灵，见老板似乎要拿勺子捞，眼看就要伸进那半锅翻腾着红辣椒和各种香料的隔间了，立刻起身谄媚道：“我来吧我来吧。”

说罢，他飞快地将干净漏勺下在清汤锅里，装了些菜捞进干净碟子，送到老板身边。

江秋十：……握着筷子愣住.JPG

目睹着老板眼里谴责意味越来越重，阿祥心生悲意，双手举过头顶合十哀嚎：“老板啊！保重身体啊！胃病少吃点辣要不然雅姐会打死我的！”

同桌的其他人纷纷笑起来。

“小江，你不能吃辣吗？”

“要是胃不好就少吃点，清汤也挺好的。”

原本要和他一起喝酒的导演也换了口径：“你胃不好的话就别喝酒了，咱们喝茶。”说罢让服务员上了其他饮料。

他自己却喝多了，满是皱纹的面部酡红。

人一多，就爱起哄，从啤的喝到白的，互相闹着灌酒。没人敢灌江秋十，酒过三巡后，桌上还清醒的只剩他一个。

其他人已经有大喊唱歌的了，还有两个喝多了在地上爬。

导演还能坐的住，东北老爷子酒量好，酒精使他不知不觉间透露了几分消息。

江秋十静静听他说完了一大串关于拍电影的抱怨，和对这个项目的担忧。完了以后，导演大约是看清了江秋十的脸，把话往他身上带。

他早就向那位翻拍武侠电影的导演推荐江秋十了，但现在就是项目遇到了麻烦，本子卡着没过，人没找齐，把剧本一遍又一遍重新写，不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圈里都是这样的，一个项目能顺顺利利立项、过审、开拍、上映，不知道有多难得。上映后还要跟别人拼收视率，拼票房。太多太多不确定因素，叫人不信命也难。

层层拼杀下，谁能不羡慕自带流量的大明星红人？有他们，一个项目就成功了一半。

这部电视剧也是，导演原本属意另一个硬汉小生，江秋十的演技的确好，可他的外形太出众普通人看到第一眼不会关注别的，而是关注他的脸。

导演反复抉择过，还是因为后者的作品一贯好评率高，能播能火，他才改变主意。

他真的喝多了，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于是江秋十又听了一耳朵陈年八卦。

其中还包括他几个熟悉的人，如杜玫。

杜玫年轻时没了一个孩子的事情，老一辈的人都清楚。当时她几乎要疯了，后来跑去吃斋念佛好几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导演醉醺醺地评价道：“这人心啊，有个寄托，也挺好。”

他们消息灵通着呢，谁不知道杜玫把念想转到江秋十身上来了。

说起来，那个小孩，如果活到现在，就和江秋十差不多大，估计也是个优秀的人……

江秋十原本不在意，杜玫对他好的原因他心知肚明，导演越说越多，他才有一点点缓慢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

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他闭了闭眼，将那股莫名的情绪压下去，不让它影响到自己。深呼吸几次后，他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叫来服务员结账，然后把剩下还能走动的人唤醒，准备离开。

这家店离酒店不远，不过一百来米，大家伙聚在一起散步回去。夜风一吹，便清醒了不少。

趁导演清醒着，江秋十向他请假。

塞缪尔作为总设计师的Rose thorn时装秀下周开始，专门定制的高级成衣完成了，他该过去试穿，并练一练走秀。

导演心情很好，大手一挥，给他放假。

回到住处后，江秋十接到了杜玫的电话。

那座佛像，他请人送还给了杜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