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礼跟在人群中向外走去,周围人一开始压着声不敢说话,出门后就放松了不少,各自聊天。
丽丽还留在灵堂内,左看右看,拍了拍棺材说句什么后,双手兜在身后大摇大摆往外走去。
村长留在最后,将门锁上,院内一片死寂。
半晌,棺材内传来尖锐的抓挠声。
陆言礼却在此时收到了来自罗莺的消息,她让陆言礼想办法脱身,来院子里一趟,称自己有重大发现。
陆言礼的脚步没有停,自然地和其他人打招呼,一圈走过后,他没有发现丽丽的身影,几个闪身消失在人群中,悄悄来到小院另一侧。
罗莺正站在那里等他,见陆言礼到了,小声说:“我们现在需要进去开棺,这个老太婆身上有我们要的东西。”
“可是它才诈尸没多久。”
罗莺摇摇头:“没事的,我有办法。让你过来是因为你身上有她的气息,那个老太婆暂时不会伤害你。”
“它身上有什么?”
罗莺说:“这你就别管了,总之,等她下葬我们就来不及了,这个村里的坟场是禁地,没有村里人带领,我进不去。”
见那样东西似乎很重要,陆言礼更是加深了原本的猜测。
果然,她并不单纯为了传教而来。
罗莺说:“为了神的福音,做出必要牺牲也是光荣的。全知神在上,祂必会保佑你。”
陆言礼并不相信需要付出代价才能获得愿望被诡异方式达成的“神”,但现在,他迫切想知道,这个“神”想要什么。
上仙村里,有什么东西是令这个“神”也要垂涎的物品?
他们小心地撬开锁,进入院内,堂屋前摆放的两盆火堆内还有未燃尽的纸钱,惨白的纸扎小人嘴巴殷红,笑着坐在火盆边。
花圈下,一只抹了脖子的公鸡已经死透了,旁边放了一小碗浓稠鸡血。刚才丽丽就是用它凝成红线将棺材封住的。
罗莺带了个不知什么工具,开始翘钉子,她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秒就能翘开一个。陆言礼替她收着钉子,时刻注意着是否有其他人到来。
当她将钉子拔到一半时,某种奇怪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挠。
罗莺面色凝重:“果然诈尸了,等会小心点。”她的速度却并没有慢下来,而是动得更快。
“你有把握吗?”陆言礼问她。
罗莺笃定地点点头:“只要不要被村民发现就行。”
说话间,她拔下了最后一根钉子。
棺材内的抓挠声戛然而止。
她眼里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手放在棺材盖上犹豫半天,还是向前缓缓用力。
“吱呀”一声。
棺材盖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熏倒。那股臭气似乎沾有颜色,蒸腾出雾气,两人立刻躲开,以免气体中有什么毒素。
好半天,罗莺才凑上前去。
棺材里,静静躺着一个面容枯瘦到凹陷下去的老太太,身着彩色花绸子寿衣,第一眼夺去人注意力的并不是她耳朵手腕嘴里的玉器,而是她枯瘦面庞上的茸毛。
那分明是属于哺乳动物的茸毛,整张脸既像猫,又像人,尖牙露出,搭在腰间的手同样伴有长长利爪,格外可怖。
罗莺定定神,先往棺材里抛进一小块什么物品,再示意陆言礼伸手。
“她嘴里的那个东西,拿出来。”罗莺轻声说,同时递给陆言礼一只塑胶手套。
见陆言礼犹豫,她催促一句:“你在那个人家里住了几天,她暂时不会动你,快点,拿了快走!”
陆言礼这才戴上手套,伸出手,缓缓探去。
他也想知道,让罗莺特地费功夫来拿的,究竟是什么。
老太太口中是一枚形状奇怪的玉器,正是因为那枚玉器撑开了她的嘴,才会让两排獠牙露出。
指尖探至玉器旁,森冷气息扑面而来,隔着手套也几乎要将手指冻僵,微微停顿后,他迅速抽出了那枚玉器。
“快!”罗莺催促,她的手已经搭在了棺材边缘,用力往里推。不料,棺材内,躺在柔软绸子上的老太太双眼猛地圆睁!而后,她整个人直直地从棺材中站了起来!
“糟糕了!”罗莺手中下意识用力将棺材盖往前一推,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她合上盖的前一瞬间,老太太仿佛拥有灵智似的,把身侧还未完全收回手的陆言礼用力一拖,拖进了棺材内。
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一瞬,棺材猛地合拢,老太太已经跃了出来,踩在棺材盖上,喉咙间发出类似野兽的呜呜嘶吼。
“谁在里面?!”门外传来村民的呼喝。
竖瞳盯住罗莺看了一瞬,直把对方看得毛骨悚然,而后,老太太一个飞扑,手中利爪划伤躲闪不及的罗莺,几个跃起腾空,消失不见。
罗莺顾不上别的,忍痛匆忙钉上两三枚钉子便急匆匆往外逃,临走前撩下一句:“我会来找你的!坚持住。”
徒留陆言礼躺在漆黑一片的棺材内,他本想推开棺材盖逃离,但院门已被人重重推开。
“怎么回事?是不是又闹了?”是村长着急的声音。
跟来的还有几个村民,看清情况后大惊:“村长,棺材的钉子……”
“鸡血线也断了!”
“快点!再钉上!”
陆言礼顾不上别的,立刻开口呼救,但这棺材似乎由什么特殊材质制成,他高声叫了两句,外面的人依旧没有听见,只自顾自说话。他便果断闭嘴,以免消耗氧气,而后伸手去去敲棺材壁。
“等下,棺材里、棺材里有声音!”
“快快快!钉快点!赶紧下葬!”
带着规律性的敲击声并没有让村民们想到里面有活人的可能性,白天老太太尸变已经把他们吓得半死,急匆匆原样钉上棺材后,村长用鸡血拉出丝线,将棺材盖黏连住。
“太奶奶说了,还有尸变就赶紧下葬,别管时辰了,赶紧送过去!”村长一声令下,大家伙急忙往外去喊人,不一会儿,精壮年轻人呼啦啦来了十几个,站在院子里吵吵嚷嚷。
张大伯也在其中,左右张望,没发现陆言礼的身影,以为他偷懒去了,不由得暗骂一句。
太奶奶的教训还在,但他儿子绝对不能来……张大伯不得不跟在队伍里。
他人精壮结实,村长自然让他顶了个抬棺的活儿。
一行人迅速分好工,不一会儿,院内再度响起呜呜咽咽的唢呐声。
高亢,嘹亮,吹得人从脚底板颤栗到天灵盖,几乎要吹到人灵魂里去。
陆言礼躺在棺材里,浑身僵硬。
不知是玉器的缘故还是棺材有什么手脚,一股冷意自四面八方袭来,陆言礼的四肢慢慢僵硬下去。
他还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格外艰难,就连喉咙也似乎被冷意堵住。
怎么……回事……
该……怎么办?
连思维都能冻住的寒冷,陆言礼躺在柔软绸缎上,却仿佛置身冰窖。
好冷……
他慢慢地蜷缩起了身体,不住打颤。
蓦地,身下一轻。
棺材被抬起,向外走去。
无论是长长的吆喝声,还是其他人的哭喊,亦或是鞭炮、唢呐、二胡交杂的声响,陆言礼都听不清了,他缩在宽大棺材中,身下是柔软冰凉的绸缎,不住的颤抖,使原本铺得平坦的垫子也揉乱了,胡乱盖在身上,试图汲取一点暖意。
院门打开,山风呼啸,刮来了独属于山林的气息。
盘旋公路上,一辆汽车飞驰而过,车灯照亮了前方道路。
“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声音。”林初扒在后窗,突然瞪大眼睛,她按下车窗,一点儿嘈杂乐声隐隐约约顺着风传来。
余衔光听了会儿,纳罕:“怎么听着像丧乐?”
“是有人出殡吗?”
有人出殡,意味着他们距离村庄近了。几人先兴奋了一会儿,心里又不免发毛。
“你们说,谁大晚上送葬啊……”
半晌,车内一人轻轻问话。
“好了,别想那么多,先看看,对了,大家记得谨言慎行,不要犯了忌讳。”林雪原说。
车辆继续前行,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导航还有几十公里的山路很快就到了尽头,他们驶入了平缓地带,两侧尽是风中狂舞的幽绿树木。
再向前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唢呐声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见远处长长的一条队伍,穿梭在密林中。
真的是一条送葬队伍!
最前方两个年轻男人伸手一扬,撒下漫天黄白相间的纸钱。再往后,是披麻戴孝的漫长送葬者。队伍中央,一群精壮男子抬着棺材。
棺材很厚重,压得厚实木杠微微弯起,要不是庄稼汉们干惯了重活儿,未必能走得这么顺当。饶是如此,队伍后也跟了几个扛着结实木凳的人,随时可以让他们停下歇一歇。
都有影子,都是人。这让车上众人安心不少。
对面的人显然也看见了他们亮起的车灯。汽车行驶速度慢下来,及至近前方才停下。渐渐的,两方相遇。
见前方可能就是村民,车上陆续下来几位任务者,安星宇率先和队伍前排那人打招呼,说自己是从外地回来祭祖的归乡客。
“啊?……哦哦你们都是回来祭祖的?哎呀欢迎欢迎,前几天村里也有两个人来祭祖,但是他们现在不在,估计在村里休息。”村民们很热情,领头村长更是,若不是他们手里都托着东西,说不定要给这群人都来个拥抱。
他的话令任务者们面面相觑。
还有其他人来祭祖?
他们也是做任务的?
顾不上问太多,和他们搭话的村长又说:“哎,小伙子,我们还忙着呢,就先不聊了,你们快点去村里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