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找找吧。”姜遗光说。
顾忆柳不安地连连点头。
她如惊弓之鸟一般, 不敢离开姜遗光一步远。
按理说这片荒地上什么也没有,怪物也消失了,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偏偏她就是不安。
心底好像开了个大洞,空落落的, 走一步就要跌入深渊。
一片碎石地, 走了一大圈下来, 没有任何收获。
那些怪物也不见了。
茫茫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顾忆柳越来越怕,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姜遗光的衣袖, 紧贴着他走。姜遗光问她,她牙关发颤地回答,她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但就是心底冒起一股寒意。
其实姜遗光也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冥冥中某种声音催促着, 好像再不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望一眼不远处树林,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进树林看看。”
怪物不在“村庄”中,会不会在树林里?树林里那个堆积了无数尸骨的大坑是否还在?
顾忆柳大吃一惊:“那些怪物可能就在林子里,你真要进去?”
姜遗光只是遥遥看着那片树林, 目光让她害怕, 她听见对方轻轻说:“我只是感觉,再不做些什么……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顾忆柳听着遍体生寒, 忙道:“那我们走吧,别耽搁了。”
说定了,两人小心地往树林走去。
一路上十分安静, 顾忆柳有些忍受不了这份寂静, 没话找话道:“说起来,姜公子, 你在树林里看见了什么?”
姜遗光说:“那些怪物聚在大坑旁,坑底是无数年代久远的白骨。”
他说的轻描淡写,顾忆柳却听着打了个抖,追问:“那些怪物?难不成竟有许多只?”
“是,只是我看不清到底有多少。”
“之后,我在坑底验尸,那些尸骨……”说到这时,他觉察出很轻微的异样感,“那些尸骨太脆了,一碰就碎,我不慎发出动静,便被怪物追了回来。”
“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怪事?”
姜遗光:“怪事?真要论起来,进入镜中后每件事都能称得上怪事。”
顾忆柳:“那……那你也没有办法吗?”
两人终于来到了树林前。
树林也变了。
高高瘦瘦的树干光是立在面前就挡住了一大半光,更不用说树木密得几乎能贴在一起,树木间隔极近,想有个落脚的地都难。
顾忆柳试着从两棵树之间挤进去,但显然她走得很艰难,挤进去以后就又面对着树干,根本进不去。
顾忆柳艰难地扭过头对姜遗光说:“树林这么密,我想那些怪物也很难进来吧?莫非树林里有秘密,幕后的东西不想让我们进去?”
姜遗光从刚才就在沉思,摇摇头:“出来吧,这里不是入口。”
若他没有看错,这片树林的树木就像村庄里的房屋一样,一根根树木并排列成墙,组合成了奇怪的迷阵。
他找了一会儿,真的让他找到一个“入口”——严密生长的树木群中,有一道隐秘的,难以发现的入口,这个入口不大,但正好够两人并排行走。
顾忆柳就心惊胆战地跟着他,两人一起走在由树木列成的、不知通往何处的小路上。
小路并不是笔直的,越往里走,越是弯弯绕绕,并且不论从任何缝隙里往外看都只能看到遮挡的树干,完全不让他们有任何可乘之机。而且这些树太多太密了,越往里走就越感觉阴森,渐渐的,他们仿佛又从白天走到了黑夜中。
但据姜遗光说,他们只走了不到半个时辰而已。
可顾忆柳已经快走不动了。
进入镜中后她就没喝过水吃过东西,饿过了头反而不饿,但喉咙一阵阵火烧似的干渴就没法缓解。
但最要命的不是身体的疲惫与饥饿。
而是恐惧。
强烈得几如实质的恐惧几乎要把她压垮了,其实在踏进这条路的第一步后顾忆柳就差点要瘫软下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但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再坚持下去了。
终于,顾忆柳说:“姜公子……要不然,你自己走吧,我……我回去,在外面等你。”
姜遗光有些不解:“你到底在怕什么?”
顾忆柳脸色惨白,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恐惧地望向前方不住摇头,下定了决心:“姜公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忆柳其实不是多么聪明的人,也算不得胆大。
但她生来就有一样奇异之处:她能感知危险。一旦有危险,她就会陷入恐惧之中,越是危险,她便越恐惧。
起初她没在意偶尔涌上心头的些许恐惧感。直到后来……
顾忆柳至今都记得那天。
那一次,爹陪着娘回娘家。不到十岁的她和兄长也约定了与朋友出门玩,结果临出门前她便胸闷喘不上气,恐惧得浑身冒汗,强撑着出了门,结果每走一步,心都跳得更快,直到害怕得站都站不起来,她实在太害怕了,就哭闹着求兄长回家。
但兄长却执意要去,看她害怕,就将她送回家。
奇怪的是,到家后她突然就好了。
那些恐惧、不安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只是她的错觉。她还想让兄长也留下来,可兄长认为与朋友失约不是君子所为,执意要去,她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带着因为她没法前去而补上的礼物出了门。
到了晚上,爹娘回来了,奇怪地问哥哥去了哪里。她哭着说去赴了好友之约,不料父母当即脸色大变,满脸惊恐。
因为……就在前几天,那位好友家中被歹人所害,全家都去世了。
兄长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家里办了不少法事,爹娘请高人四处找,也去了好友家中,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哥哥的下落。她也至今都不知道,那个邀请他们去做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起来,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受到了邀请?明明……没有人送信,也没有人带口信,后面再想起来,他们那时候就是灵光一现般,忽然想起自己和朋友有个约定。
从那以后,顾忆柳就格外看重自己这这项能力,好几次都凭借着它渡过生死危机。
顾忆柳说完自己的故事,彻底站不住,腿一软跌倒在地,语无伦次地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前面的东西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我们回去吧?求你了,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肯定不会有生路的……”
她以为姜遗光会丢下她自己继续走。没想到姜遗光却用力拉起她:“的确很危险,我也感知到了。”
顾忆柳泪眼迷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