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一, 龙睁眼。二月二,龙抬头,宜嫁娶,宜动土。以往老百姓都要在这一日吃龙食, 放龙灯、炸油糕, 今日又多了一桩大事——
太子娶亲。
李家光是抬嫁妆的队伍就能绕整个皇城一圈, 从早上就开始往皇城搬嫁妆,一路上都有人从家里跑出来围着看,龙须面也不吃了, 油糕也不炸了,挤在人堆里听吹吹打打的热闹声。
二月初其实还有点冷,但大家伙凑在一块儿好像这份热闹劲儿把冷意也驱散了似的,筒着手看热闹,指指点点猜那一抬抬嫁妆里都装了什么宝贝, 那李家的女儿又是多么有福气。
太子妃……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啊!
小孩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顾着跟迎亲队伍到处跑,争着抢撒下的喜钱、喜果,那些个大人看热闹说闲话的都要留神脚下, 省得不小心踩着了哪个。
姜遗光倒没在人群中, 他和一群近卫连同几个入镜人在皇宫正大门口附近街口的一间宅子里候着。
四周静街,普通小老百姓过不来。迎亲队伍将从这个门口进去, 到时近卫也会从他们当中挑几个入宫守着。
太子娶亲,处处张灯结彩,连他们这屋里也四处贴红, 桌上摆满了贴红纸双喜字的鸡蛋、油糕、麻糕等等, 染上了几分喜庆。
不过……姜遗光猜测这间屋子里的人都是已经渡过十重死劫的。别的不说,眼神就不太一样。那些近卫们的态度明显更加恭敬小心, 远不似原来。
“今晚可不能出事,要劳烦你们多看着点。”带他们在这儿休息的近卫十分客气。
一抬手,手下人端上来个托盘,上面不少红纸装的喜钱,里面可不是外面街上撒的几文几角钱,每个红封里都装了一千两的银票。
屋里人却一个比一个不客气,没几个搭腔的。手下人只得端着托盘恭恭敬敬地依次把红封放在每个人身前。
当中一个穿红绸子薄衫的女子手里把玩着一把大折扇,闻言咯咯笑出声,斜飞他一眼,自顾自扇风。春雪才化冻,她却感觉不到冷似的,一下一下狠狠扇着。
等红封放上来了,她当场拆开看一眼,当即冷下脸把东西往桌上一拍:“打发叫花子呢?我们命就这么不值钱?”
端托盘的人连连赔笑:“这只是今天守一晚的喜钱,要是遇上什么事儿,那肯定是不止。”
女子冷笑一声,竟是直接把里头十张银票抽出来,一张一张,撕成碎片后揉成团扔在地上拿脚狠狠碾过。
“好姑奶奶,您又是怎么不痛快了?拿下人撒气也成,别憋着不说呀。”伺候她的人心疼地赶紧把银票捡起来看能不能拼好,一脸疼色对她又是求又是劝。
那女子闻言当真扇子一合抽在他脸上:“要你管?给我滚!!”
那人捂脸就要退下,可女子骂过人之后她立刻又变了幅模样,心疼地揉着他脸:“你知道我脾气不好,怎么不躲?”
男子赔笑,哪里敢说话?
她从前也不这样,入镜前还算是个性情温和的女子。自从过了十回以后就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准确来说,以前憋了太久,后来渐渐不忍了,她发现什么都比不上自己舒服重要,于是对伺候的丫头小厮们更加非打即骂。据说她还悄悄弄死了几个,只是近卫们没证据,只能继续供着她。
另一个男人和她不一样,裹得严严严实,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偶然有一丁点灰尘沾在手上都要厌恶地撇去。他注视着其他人的眼神也是厌恶又嫌弃,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他原来也不这样,后来在镜里度过了一个十分脏污的死劫后,出来他就不能再看任何脏东西了,见了任何一点脏污都恨不得回去把自己再洗好几遍。
再有个神色漠然的年轻男人,对一切冷漠到了极点,就像完全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看,任凭某个近卫捧了银子凑上去试图哄他高兴也不说不笑。
姜遗光把一切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