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遗光坐在自己房内, 点燃了三盏灯,就着灯光,他将自己的房间认认真真找了一遍,确定没有找到第四盏灯才罢手。
寺庙中的规则看似不难, 却也有不少漏洞。
例如第一条、第二条、第五条、第六条, 都提到了回到厢房的字眼, 让人感觉厢房内就是安全的,遇到了诡异事件只要退回厢房就好。
可第一条让人在子时到辰时必须在房间内休息,第五条又告知若在房间里看见第四盏灯必须立刻丢弃。那要是在子时到辰时期间发现了第四盏灯又该如何?既不能离开房间丢弃, 也不能让第四盏灯留在房间内,如果只打开门往外抛恐怕也抛不远。
关于这些灯,姜遗光也感觉奇怪。
如果房间里本身就有四盏灯,又如何判断哪一盏为第四盏?还是说只要随意丢出其中一盏即可?
再有,子时到辰时必须在房间内休息, 第二条又让人在每日辰时必须前往大殿做早课。即便能赶上这时间,在辰时刚到时便立刻前往大殿,依照第三条一旦看见睁着眼睛的佛像或是弥勒佛,就必须立刻离开, 那三遍早课是否还要继续做?没有完成又会如何?
第六条, 见到后院水井井盖打开时,必须回厢房内将所有的水倒出, 房里不能留一滴水。这一条……其实很耐人寻味。
不能流一滴水,那……人身上的水算吗?
人口里含着涎水、皮肉里裹着血水,这些都算是水, 不是吗?
同样的矛盾不少, 譬如做早课时,若是大殿中有身穿其他颜色僧衣的僧人, 二人一道念经,算不算和他同行并说话?
姜遗光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如果他将自己的僧衣染成其他颜色,会发生什么?
但这方法太冒险了,不能确保自己安全之前他不会贸然去做。
他比较在意纸张上被划去的污渍写了什么,违背规则后又会受到什么惩罚。
他再次找了一遍,确定房间里没有异样后,吹熄了其中两盏灯,就着剩下最后一盏和水盆里的水擦洗过脸,才彻底将灯盖灭,摸黑躺在床上。
床铺散发出轻微的霉味儿,有点潮湿,盖在身上不仅没有一点暖意,反而格外湿冷。
姜遗光没在意,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回忆。
这间寺庙,会和自己在鬼哭林地下看见的双面佛有关吗?山海镜究竟有没有将佛像中的诡异收入镜中?
他睡得并不很清醒,时刻留了心神在房间内。他总是无法完全放松下来,因为从小到大都有东西想要他的命。他一直有种隐秘的担忧——如果他睡熟了,那就是将性命寄托在并不靠得住的运气上。
半梦半醒过了一夜,夜里并没有出什么事,天渐亮,紧闭的眼皮也能感觉外面逐渐明亮的天光。
当——当——
他听见厚重敲钟声在寺庙里回荡,一声声往外扩。
昨日老和尚就和他说过寺庙里敲钟的问题,到时可能也需要轮到他来敲钟。以子时为始,一声钟响代表一个时辰。
一共响了五声……辰时到了!
姜遗光睁开眼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床铺飞快铺好,穿上僧袍匆匆洗漱,环视一圈房间内确认没有第四盏灯后,将水盆端出去倒在屋后的一条水沟里,回房放了水盆关门就往大殿去。
路上遇见了其他僧人,彼此默不作声双手合十行礼罢,一道往大殿去。
来到大殿门前,姜遗光就为眼前情形惊了一惊。
他分明记得,自己昨天来时,佛龛莲花座上空空如也。
但现在……上面赫然坐着一尊金光曜曜的庞大金身像。
姜遗光匆匆扫一眼,他直觉和这佛像对视十分危险,甚至没有办法去看那佛像的面孔,总觉得看了以后会发生什么很糟糕的事。但其他人都进入了大殿,他也只能跟着迈进去,寻了倒数第二排最后一个空位盘腿坐下。
最后一排,不出意料应该是留给那些“香客”们的。
糟糕的是,他不会念经,面前也没有经书。其他人似乎也忘了这件事,各自寻了座位坐下后开始闭目念诵,没有人在意他会不会念经。
姜遗光不得不垂着眼睛,全身心去听自己旁边的僧人念了什么东西。对方念一句,他跟一句。
姜遗光知道佛家或道家的出家人早上必须做早课,但也基本都是在丑时到寅时之间,那是天刚蒙蒙亮,正是人清醒之刻。这座寺庙却要人辰时才做早课,已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且一般而言,僧众所念经文多为《楞严咒》、《大悲咒》、《心经》等经卷。他虽不通佛法,可也知道,自己身边这人念的似乎不是什么经文。
他不知道对方在念什么,仿佛只是一堆杂乱无序毫无规律的字眼胡乱拼凑成的话,有些字音冗长奇异,不像是汉文,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但也只能跟着一句一句念。
念了没几句,昨晚投宿的一行人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