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遗光问:“你能告诉我什么?”
凌烛笑道:“看你想知道什么, 我可以确定,我能告诉你的,定和我们有关。”
“海津镇派去了一批人,这些地方或许也会派去一批人, 到时, 可能你也会在里面。”
他说着话, 慢慢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在桌面铺开。
上面写了三个地点。
两广、北疆。
姜遗光抬眼看他,凌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疑惑。
“不知你坐船上京来, 有没有看见路上的流民,两广地今年大旱,滴雨未落,听闻那儿热得可怕,河道干旱, 已经有些百姓开始吃观音土了。”
“至于北疆……今年北边蛮族有异动,屡屡侵犯我大梁边境……”
陛下任太子时就能披甲上阵,打退外敌。明眼人都知,大梁的几个皇帝和前朝都不一样, 卧榻之侧, 绝不容他人酣睡。
“大旱,战争……”姜遗光注视着他, “天灾人祸,百姓必定死伤无数,到时, 又有冤魂。”
至于边疆战事, 更不必提。
如果说那些因旱灾而死的小老百姓们这辈子大多都浑浑噩噩的,没读过书, 不明事理,地主欺压还有三分怒气,这天灾只会让他们麻木地怨在自己身上,他们更宁愿怪自己命不好。
边疆那些兵将们就完全不同了,他们杀过人,也见过人被杀,若死在沙场,怨煞之气只会更重。
凌烛点头:“的确如此。”
他心里还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陛下登基以来,数十年风调雨顺,偶有某地干旱、洪涝、或是地龙翻身等灾祸,也不过小事,把城门一关,等事情过去了,派人去赈灾,再调几笔银子过去就好。
人再怎么遭难都是不会死完的,那些平民百姓就像地里的野草,割了一批,马上又能重新长一批。像那些灾地,死了一批人也无妨,只要还剩下人,他们就会不停地生孩子、养大,再耕地,没听过谁会生出什么怨气——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老百姓无非争口气,没到万不得已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怎样都能活,但这回……两广地的干旱近卫被特地提出来,近卫还告诉他,恐怕那些会不会是因为死伤太多了?
又或者……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两广离京城实在太远了,近卫们能透露给他消息,也无非提前告诉凌烛,是让他二选一。
“我不知你在路上渡过了多少,想来也不过一二重,离第十回还远得很。虽然你刚到京城,不过也可能会派你去……”凌烛说道,“我先与你透个底。”
他虽是猜测,口吻却笃定。
入镜人,无一不是用命去博一个前程,他们平日受的优待,正是要在这些时候讨回来。
姜遗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他问:“你已经选定了两广地么?”
方才凌烛说的消息都和两广地大旱有关,包括现两广总督、地方官上报死伤多少人、河道又枯竭了多长等等。
凌烛道:“并不,我选了北疆。两广地是我告诉你的,你才去过夷州,途经闽省,闽地离两广近些,想来你也能更适应。”
他见姜遗光似乎还要问,连忙笑道:“我选北疆自有我的原因,小兄弟,就别再多问了。”说着,他顺手给姜遗光倒了一杯茶,推过去,再次笑道,“还请小兄弟与我说说海津镇一事,如果有不方便说的,透露几句也可,好让我放心。”
姜遗光没说自己选择什么,也没反对,听得他后面的问话,抬起眼,细细端详对方。
他似乎知道姜遗光能识人心,面上和心里一样真诚,无比真切地看着姜遗光。
半晌,姜遗光说:“海津镇上发生的事,和倭国人有关,具体是什么,我不确定能不能说。”
一句话叫凌烛陷入了沉思,手指头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敲起来。
倭国人……
海津镇……港口……
“难道是倭国人偷偷来大梁,散布了某种诅咒?”
姜遗光微一点头。
后面的猜测,凌烛就没有再说了,他冲姜遗光一拱手,郑重道:“多谢小兄弟。”
……
二人分散后,凌烛带了下人牵马回家。
他心里还在想事。
倭国人往大梁泄露了什么诅咒?竟需要这么多人前去?据他了解道的就少说有二十人,这么看来,这诅咒流传极广,几乎和疫病一样,轻易就能让人沾上。不过也不应当要那么多人才是。
一般而言,诅咒比单纯的厉鬼要好对付些。后者经常藏身在寻常人难以找到的地方,还会四处流窜;而前者,诅咒通常附身在活人身上,只要将镜子对准那个人,就能破了他身上的诅咒,再或者找到诅咒的源头,诅咒源头是不会跑的,寻到以后破解即可。
即便是整整一个村,或一个县中了诅咒,也不是没有办法,山海镜放在高塔上,前面放几面更大的琉璃镜或铜镜,大片大片照过去,同样也有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