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怎么办?海津镇已经扩散开了, 其他地方还不知道。”
刚到客栈,黎恪便迫不及待地问。他实在很担忧大梁也变成伊藤次郎口中那副模样。
他们原想从码头换船再离开,却被守卫们拦住了,只道他们的船只还需检查, 不能离开。又要试着走陆路, 到正门口发现同样有拦路人巡逻, 不让人走。
两边都离不得,只能回客栈去。即便回了客栈,他们还能发觉客栈中有些“客人”不大像普通客人, 反而像是来盯他们哨的。
姬钺冷笑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派人瞒天过海,偷偷出去报信,让近卫带人来。这事儿不是我们几个人能解决的。”
姬钺扫了一眼在场三人。
黎恪,兰姑,皆柔弱些, 对付寻常人可以,多些人围攻就逃不过。
姜遗光……他已经给出了一个最能引诱他的诱饵,再多的也给不出了。不过也未必不可行。
兰姑恨恨道:“他们竟然真的敢拦着?”
“自然,这群狗官如果要瞒着, 你以为能传出去?恐怕我们今日上岸时就已经被盯上了。”姬钺目光阴沉, “他们可不知道这是什么诅咒,只以为是疫病, 把城门一关,不让人出去,等全死了, 就随意上报个天灾。再或者干脆隐瞒不报, 遇着收税时,从其他县一人多收几分税充上去。”
“什么人命, 哪有他们的乌纱帽重要?”
兰姑道:“如果真像你说的,他们已经派人来盯了,我们恐怕也难派人逃出去。”
“所以只能让一个身手好的人易容离开,找到近卫报信。”姬钺再次看向姜遗光,暗示意味很明显。
海津镇离京城不算远,他们从港口离开后就到了直属的镇上休息,海路已经被封死了——船只不允许离港。这么看来,只能走陆路,从镇上去城里,只要到了城里,就能找到城中近卫。
如果连府城里也陷入了长眠诅咒中,那么,他就只能再往京中去。
但看他们在镇外巡逻的架势来看,城里应当无恙。
这么一来,又需要耽误好几日。
姜遗光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但是你答应我的条件需要再……”
姬钺眉头一跳,打断道:“可以,等你回来再提,我发誓,绝不违约。”
姜遗光认真打量着姬钺,见他不似作伪,点点头:“好,我今晚就走。”
“你这张脸有些招人眼,最好做些伪装。还有,要是难出去,就先回来,另想办法。”姬钺心想,当地官要封锁海津镇也要大量人手,诅咒再这么传播下去,终有一天封锁海津镇的那些人也要陷入长眠中。
只是苦了原来那些人,他们恐怕要饿死在梦中。
“等你走后,我和慎之、兰姑自有办法。”
姜遗光看他一眼,问:“装神弄鬼?”
姬钺一呛:“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不过驱邪而已。”
现在他的身份还未暴露,那些人也不知道谢丹轩是朝廷命官。实在不行,便揭露谢丹轩身份,到时,他大可以自称谢丹轩请来的高人或是门客,再寻机行动。
姜遗光没说话,也没继续问。
他原本还有一些想问自己离开后,姬钺如果要收鬼又用哪个人的镜子,可再一想,自己没必要戳穿,便干脆不说了。
黄昏时,姜遗光便躲在屋子里没出来,不让客栈里盯梢的人发现他。自个儿在屋内换上深色的衣裳,身上带上碎银、暗器等物,脸上蒙一块黑布,只露出眼睛来。
他已习惯了在夜间行走,也习惯了避开他人视线,这会儿即便他站在屋子里,乍一眼看过去,也仿佛他站的地方没有人似的,丝毫不引人注意。
黎恪等人在下面吃过晚饭,故意让那群盯梢的人听见他们其中一人生病了,才上楼。
“善多,你……独自夜间行走,还需小心些。”
黎恪想要拍拍他肩,又放弃了,手松开,只温声嘱咐他。
姜遗光点点头,没说话,没回应。
天暗下来,夜渐渐深了。
客栈一层,小二伏在桌上打盹,轻微呼噜声起伏,没能听见从二楼打开窗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窗户翻出去,轻巧落地,很快,他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遗光一路疾行,不能骑马,不能发出动静,但他白日里问过地形,知道小镇往东有一片小树林,从小树林里出去再向北,就能去最近的府城。
他一路沿着路边树影潜行,躲过夜间打更、巡逻的人们,再到镇最东边,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天更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城墙不高,全是堆垒起来的土墙,守城士兵们都在城门边或城墙上打盹。
姜遗光整个人都藏在了影子里,沿着城墙往下去寻,摸到一处守卫更加松懈的地方,轻巧地翻过城墙,闪身窜进了树林里。
“我是不是眼花了?刚才有个影子飘过去。”一个守城的士兵揉揉眼睛,迷惑问道。
另一个人仔细探头看,拍胸脯保证:“没事儿,可能是林里的猴子,夏天猴子多,喜欢乱跑。”
进了树林,更加自在,就着夜色爬上一棵树的树顶后,姜遗光在树林顶不断跳跃、窜行,很快就到了树林边,再往前跑了约莫十来里路,到了府城外。
府城大门紧闭,上有瞭望塔,夜间也有士兵当值。姜遗光故技重施,趁今晚无月,凑近了,贴着城墙往下跑,终于找到了守卫薄弱处,手脚并用攀着城墙飞快往上爬,到顶后,一跃翻身跳下去,再度伏在草地上,在士兵们警觉又疑惑的注视下悄然离开。
府城中的情形看起来要好一些,家家户户虽门窗紧闭,可气氛感觉并不如海津镇那般森严,想来长眠诅咒没有到这个地方。
或许,有诅咒,却没那么严重。
沿着长街一路跑,一路寻,避过巡逻士兵,他很快发觉城中的巡逻士兵也有些多,边走边躲。很快,姜遗光就找到了门口插着带暗卫印记的一家铺子。
那也是一家茶庄。
担心敲门会引来巡逻的士兵,姜遗光干脆从门边翻墙进去,刚一落地,便有人警惕喝问:“谁?”
屋内灯光亮起,一瘦小女人惊坐起身,警惕地打开窗,盯着门外跳进来的影子。
姜遗光压低声音道:“是拿镜子的人。”
那女人立刻了然,披衣起身,打开门让他进屋里来。
“既说是拿镜子的人,镜子呢?给我瞧瞧。”女人手心里藏着刀,绷紧了弦,随时都能将对面人扎个对穿。
姜遗光还蒙着面,闻言从怀里取出山海镜背面与她看。那女子看清后,总算放下心来,收起刀,拱手行一礼,道:“方才多有得罪,在下姓李,这位小兄弟从哪里来?又有何贵干?”
姜遗光没有摘下面罩,声音隔着一层黑布闷闷地传来:“我从海津镇来,那里出了大事情……”
说罢,他将海津镇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简单地告知对方,又出示了姬钺的手信,信上,还有姬钺皇室子弟身份的印章。
单就一个入镜人的身份就足够让近卫们重视,更不用说还有皇家印。女子没法将这当成玩笑话,在姜遗光说完,她又是拱手一行礼:“这位小兄弟辛苦了,还请在店中先坐坐下,望不嫌简陋。我这就将消息递上去。”
“好,劳烦了。”姜遗光点点头。
那女子往后院走去,姜遗光隐约听见了她和其他人说着什么话。不一会儿,有信鸽从院里扑棱棱扇着翅膀飞出去,五六只白色小点消失在夜色中。
消息既已带到,过几日,总能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