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后那儿出来,皇后停了脚步,对?着寿仁宫的宫门?瞧了许久,待到竹清唤她,她才说道:“走罢。”
“方才你做的很?好,反驳了她又留有一丝余地,总归是有一层面子皮在,不至于撕破脸。”皇后还记得竹清回完话,太?后脸色陡然难看,又开始咳嗽。
“太?后娘娘身子只怕是不好了。”竹清低声,上官丞相?病重,且先?前上官氏损失了不少中年官员,而青年才俊尚且还没有甚麽亮眼的政绩,导致上官氏青黄不接。
太?后估计糟心着呢!
“病着都要染指尚宫局,真是……”皇后拧眉,又吩咐竹清,“寿仁宫的月例份例都要给足,不可有缺少。”
“是。”
*
新年前,登基大典举行了,普天?同庆。年号改为承平,天?下?百姓赋税免三年,商税减半,且大开港口。
新帝虽然年幼,但是已经?初俱风姿,身上气势也越来越强,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金龙眼眸明亮,像是活过来似的。
皇后成了太?后,而竹清,成了太?后宫里的掌事姑姑,兼尚宫局尚宫,只是这会子尚宫局还没有建造完成。
后宫中的妃嫔也成了太?妃,不日就要搬去太?妃的宫殿居住,只平妃与年号撞了字,改成了瑜妃。
“今日朝臣们再次上奏,要求朕选秀,充实后宫。”皇帝说道,他语气讥讽,“朕才刚刚登基,他们就想着往后宫里放人了,恐怕对?于皇后之位,也有想法。”
太?后笑了笑,说道:“你后宫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怎麽可能没有小心思??单说中宫之主的位子,就让多少女子趋之若鹜。”
“皇后……”皇帝显然在思?考,“有几个人选,自身才名很?不错,高丞相?家的孙女高汝安,礼部尚书?的小女儿谢微祺,孟太?傅的孙女孟学一,母后觉得哪个最好?”
太?后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细细思?索,“你的皇后必得贤惠,不可争风吃醋,这几位都不错,素有娴静的美名,孟太?傅古板陈旧,他的孙女由他教导,别学了他的酸腐气才好。”
皇后要关心的事多了去了,哪儿能日日扎在书?海中?
头一回商议,也没个结果,两人就不谈论了,又问起太?后想去哪个宫殿。按照规矩,太?后住寿仁宫,只是现在太?皇太?后病了,总不好让她老人家撑着病体挪宫。
“哀家住哪个都无所谓,住的舒坦就成,在东六宫挑一个好去处就是,不妨事。”太?后说,“太?皇太?后精神不济,皇帝可曾去探望过?”
“去过一两回,与太?皇太?后没甚麽话说,就不喜去那了。”皇帝喝了口茶,到底不是亲的,他不是太?皇太?后带大,没个亲近的念头。
“母后不若住承乾宫?离勤政殿近,往后您来,也就不用坐那麽远的轿撵,累的慌。”皇帝提议,太?后想了想,也答应了,“行,这两日哀家就搬进去,把椒房殿空出来,再让宫人们彻底扫除,为你迎娶皇后作准备。”
“寿仁宫就让太?皇太?后住着,别让她挪了,不然落人口舌,说咱们亏待她。”太?后说。
既然要迁宫,就得做好准备,竹清领着人去承乾宫,承乾宫先?前也是有一个管事太?监的,见了竹清来,笑容勉强得很?,“竹清姑姑,您来了。”他哪里高兴得起来?
竹清作掌事姑姑,他就得另外找去处,要麽留在承乾宫也行,只是上头有人压着,又不是主子真心信任的人,前途也难说。
“苏公公。”竹清瞧了他几眼,说道:“不知苏公公愿不愿意?留在承乾宫?”
“竹清姑姑,我自然是想要留下?的,不说别的,就说伺候太?后娘娘的福气,就是我十辈子修来的,哪里能随便浪费?”苏公公低着头带路,言语中尽是谄媚。
“欸,那往后苏公公就管着承乾宫的花草树木,从前在椒房殿,那个管事被赶走了。苏公公,你可愿意??”竹清问,苏公公再不愿,也只得应了。只是白白胖胖的身子一扭一扭,心酸地掬了一把伤心泪,这就成了低几等?的花草管事了。
承乾宫很?大,比之椒房殿还要宽阔,富丽堂皇,靠近正殿的位子有一个花圃,只是还没有种上花。
“都好好打?扫,明个儿我要亲自检查。”竹清吩咐身后的宫人,随后就去自个住的地方,苏公公不解地问道:“竹清姑姑,这西侧殿可是有何不妥?”
“不是,西侧殿太后娘娘赏给了我住,我过来瞧瞧。”
苏公公在心里倒吸一口气,从前在椒房殿单住一个侧殿也就罢了,如今搬过来,太?后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她,让她独住一个侧殿。这可比一些低位妃嫔过得还要滋润。
承乾宫清扫完成,第三日,太?后就搬进来了。
竹清事情多,又逢冬雨要出宫嫁人,便向太?后提议,把菊儿提上去,太?后应了。
翻过了新年,竹清又长一岁,今年明显更加忙碌,几个用于考试的宫殿已经?搭建好考棚,接下?来就是组建人考试。
能到这一步的宫女不算多,一共三百多人,俱都是有学识有本事在身的。她们与人调换了差事,以确保这一天有空。
正月二十四,考试开始了。
竹清是头一回监考大型考试,她安排了霜玉姑姑、巧嬷嬷等?人作监考官,在大锣鼓敲了三下?后,考试正式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与太?后来了长文殿走了一圈,却不惊动宫女们,只是望着,显然,他们也在等?着结果。
待到考试结束,她又领着人批改,糊名、誉写?、多评、复核……流程严谨,完全照着科举的严苛程度。
最后批改出来,竹清看见扫了一眼,恰好看见熟悉的名字,正有从庄子女学出来的二十个学生?,她们通过了女官考试,能进入尚宫局。
“尚宫,这个得了甲等?的宫女算数全对?,而且还对?如何开源节流作出了阐述。”巧嬷嬷拿了一张卷子过来,只不过下?一秒,她就皱眉,道:“但是看她年岁,也太?年青了,十八岁。”
“我看看。”竹清接过卷子,先?看了看卷头,叫陈栩栩,上边有出生?年月,她点头,的确年青。
“她还这样小,如何作司计?”巧嬷嬷语气不是那麽赞同,宫中也有鄙视链,年长的嬷嬷瞧不起年青的宫女,有本事的看不起走关系的。
考试是竹清一手操办,八司各有不同,所以考题也就有侧重点,报名的宫女们也只能选其一,以成绩高低来论官位。
而这个陈栩栩,正好是司计司考试中的头名,竹清心里有了计较,只面上不动,问在批卷的其他人,“你们觉得她作司计如何?”
“是过于小了,她这个年纪,只怕对?司计司一点都不了解,进了司计司,只怕会误事。”说话的是司乐司的司乐,她已经?四十多了,面上沟壑不算深,只眼神严肃,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
“齐司乐,此话未免有些不妥。谁不是从年青的小宫女一步步走上来的?你不给她机会,她怎麽成长?只以年龄说事,儿戏过头了罢?”反驳齐司乐的是司宝司的黎司宝,她向来与齐司乐不对?付,故而每回都与齐司乐唱反调。
齐司乐看了看黎司宝,平静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黎司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刚刚进宫,不久后,就在宝窑局里摔了一个出窑的天?青色花瓶,被管事罚了扫宝窑局一个月。这还不能证明年青误事?”
宝窑局是从前宫里制首饰、造摆件的一个地方,如今归为司宝司。
黎司宝面色慢慢涨红,就是因为齐司乐日日拿这个事嘲讽她,不然,哪个还记得这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丑事?
“是吗?”黎司宝深呼吸,回怼道:“年长也不见得事事周全,当年礼乐坊有两个舞女相?互陷害,害的领舞受伤,宴席上差点出错,不也是管事的没有提前察觉?我想想,哦,记起来了,那个其中有一个下?作的舞女还是齐司乐你的亲戚,是吧?”
“她们几个副舞的都是你管的,怎麽,你也没有管好啊?”
黎司宝也戳到了齐司乐的痛脚,那件事害的她差点被赶出礼乐坊,“她可不算我的亲戚,出了五服,算哪门?子的亲?再有,人心易变,我岂能钻到别人的脑瓜子里,探到别人肮脏的想法?”
说罢,她觑了竹清一眼,见她已经?放下?毛笔,靠在椅背上,端着茶盏喝茶,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们争吵,也看不出任何神色。
齐司乐是怕竹清,不知为何,明明竹清比她小一轮,但是对?上她,她常常要提前精神来应付,不敢怠慢。她不知竹清这会子的态度,担忧竹清听了黎司宝的话,觉得她能力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