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4月26日，早上。

虞兮换上昨天新买的少女便服，从套房房间里走出。

拉拉袖子，整整后颈窝在一起的卫衣帽子，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面目白皙，眉头微皱，冷艳、可爱、又水嫩。

这大概也只有接受过药物强化和基因编辑的未来新人种，才能同时拥有如此多赞美之词在脸上。

这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美丽。

正如她那在清晨阳光里，依旧明亮耀眼的晶蓝色双眸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把隐形眼镜戴上啊。”林弦在客厅里提上鞋子，看着走出来的虞兮嘱咐道：

“就那个黑色的美瞳，昨天不是都给了吗？”

“我不会戴。”

虞兮轻声说道。

哦……原来如此。

林弦低头系上鞋带，轻笑一声。

果然，虞兮终究是人类女孩，即便力大无比，但和电影里那些终结者机器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只要是人，那必然都有害怕的事物。

有些两米多高的肌肉壮汉，会害怕节肢动物和昆虫；

有些身上遍布刀疤的凶恶狠人，会不敢看恐怖片；

林弦还记得以前在抖音上看到过，一位大金链子满背纹身社会大哥，在排队接种疫苗时，因为害怕打针吓得腿软。

或许，对于虞兮而言……

把这样一个看起来黑乎乎、黏糊糊的塑料片粘在眼球上，简直比月光下和时空刺客拼刺刀还要恐怖。

昨天林弦帮她摘掉隐形眼镜时，虞兮还问道：

“这么薄一片东西，真的不会随着眼睛眨动，转到眼球后面去吗？”

林弦也没戴过隐形眼镜。

但后来想了想，理论而言，这种情况应该是有概率发生的：

“应该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人的眼球是圆形，并且眼眶眼角之处也没有封闭。”

他如实说道：

“但是概率应该不大吧？至少我身边还从来没听说过，谁的隐形眼镜跑到眼球后面去了。”

应该就是这句话带来的后遗症。

敢和魔鬼拼命的虞兮，是真的不敢自己尝试佩戴隐形眼镜了。

林弦把日抛型隐形眼镜放在塑料小吸柱上，抬起虞兮的下巴：

“抬起头，把眼睛睁大。”

虞兮听话的把双眼瞪大……

那湛蓝色似若碎裂琉璃的瞳孔，是如此深邃，宛如旋转的星河一般，让林弦感觉差点就被拽入其中……陷入时空的裂缝，进入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洞。

他按住虞兮的上下眼眶，将纯黑色的美瞳贴在眼球上，把那两颗蓝色灯泡覆盖。

真不知道时空排异能让人体细胞发光是什么原理，萤火虫电鳗那种吗？

“好了，另一只眼睛。”

虞兮闭上眼睛，擦了擦戴眼镜时眼角渗出的保护性眼泪，甩甩头，仓鼠一样短小可爱的团团马尾辫扫在林弦鼻尖，带来的都是酒店洗发露的味道。

“为什么你这么短的头发，还要硬绑一个马尾辫？”林弦看着虞兮紧致的发型发问。

“因为不用经常洗头。”虞兮诚实答道。

“……”

林弦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整无语了：

“好吧。看来即便是未来科技如此发达、有那么多基因编辑和药物强化手段，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解决洗头的问题啊。”

“毕竟皮肤油脂的存在，利还是远大于弊的。”

虞兮再度抬起头，瞪大另一只蓝色眼睛，让林弦给她戴上黑色美瞳：

“况且头发本身已经死亡的角质细胞，没有任何活性也没有任何功能性，这种东西强化发根还行，其它也没什么可强化的。”

“如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怕引起别人注意……我更希望剃一个光头、一丁点头发都没有。那样就永远不用洗头了，洗脸的时候就把头给洗了；而且战斗的时候也不用考虑头发会被敌人抓住，整个少了很多破绽。”

林弦想到虞兮光头的样子，感觉多少有些滑稽：

“也倒不用那么极端吧，就这样就挺好的。好了，这边的黑色美瞳也戴好了，你再把大墨镜戴上去，别人就看不到你的眼睛了。”

说罢。

林弦也站起身子，去穿外套。

虞兮走到套房客厅茶几旁，拿起放在上面的黑色大墨镜，盖在脸上，算是完成了出门套装。

今天，就是贾斯克要去上海大学附属医院看望郑想月的日子。

他在推特上公布的时间是上午10点，并且还会有上海市官方人员的陪同。

林弦和虞兮准备提前去蹲守一下，然后找机会和贾斯克在郑想月的病房见一面。

虞兮的意思，是想让林弦找个理由，把贾斯克单独约出来，杀掉，以绝后患，彻底解决时空刺客的刺杀危机。

林弦虽然表面没有说什么、也理解虞兮这种略显冷血的做法……确实是解决当下问题最直接的处理方式。

黄雀以生命为代价告诉他，为了胜利，有些牺牲是必要的；虞兮也在用生命和时空刺客战斗，次次命悬一线。

林弦有很多朋友，都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而牺牲了，按理说，他确实不应该再犹豫、再优柔寡断才对。

或许真的是忠言逆耳，虞兮的建议才是最好的方案。

但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

他还是始终做不到完全不顾安杰丽卡的死活。

反正在郑想月的病房、当着上海市官方人物的队伍，肯定是不能对贾斯克进行暗杀的，对方也同样不敢有什么动作。

他打算趁这种难得的安全时刻，和贾斯克先谈一谈，看看安杰丽卡到底什么情况。之后，再视情况行动。

……

“说真的，我现在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贾斯克感兴趣的筹码。”

马路上。

林弦开着一辆大众轿车，带着副驾驶的虞兮，从酒店开往上海大学附属医院。

趁着等红灯的机会，他扭头和虞兮说道：

“硬要说的话，或许数字生命图灵算一个，因为贾斯克只知道凯文·沃克的地址，他真不一定知道，凯文·沃克早就把自己的意识数字化、上传到网络之中，形成了另一个数字生命版的自己。”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毕竟从数字生命图灵口中可以得知，图灵已经超脱肉体生命之外，并且想法和凯文·沃克背道相驰，可以说已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图灵说它会做一个公平公正的观察者……但实际上谁知道呢？它要是个人工智能，说不定我就相信它说的话了，只可惜它的本质仍旧是个人类……那说话和放屁有什么区别？”

虞兮摇摇头：

“我觉得这个情报的价值，不足以你单独把贾斯克给约出来。凯文·沃克的地址，本身就是贾斯克给你的、或者说是安杰丽卡从贾斯克嘴里听到的。”

“既然在你的猜测中，贾斯克与凯文·沃克同样都属于天才俱乐部成员，我认为贾斯克对凯文·沃克的了解，肯定远远在你之上。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有图灵的存在，就算是不知道，大致应该也能猜到吧？”

“更别提他们还都在一个俱乐部里开会……在你已经杀死凯文·沃克的现在，贾斯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再想一个更有诱惑力的筹码吧，必须足够让贾斯克感兴趣，他才会愿意铤而走险和你做交易……不管是用安杰丽卡做交易也好、还是用别的东西。”

林弦轻叹一声。

目视前方读秒数字逐渐变小的红绿灯牌：

“别的东西的话……时空粒子我有一颗没有能量版本的，贾斯克说不定有一颗满能量的、也可能现在还没有。可是很显然，他很懂时空粒子，远比我要懂得多，我拿这件事当筹码，他估计也毫不感兴趣。”

“那除此之外，我唯一算是研究比较深、并且接触比较多的东西……就是【千年桩】了。”

嗯？

虞兮没有被大墨镜遮住的下半张脸，明显一愣，扭过头：

“什么是千年桩？”

？

这下轮到林弦愣住了，也重新扭头看向虞兮：

“你不知道千年桩吗？”

“从来没听说过。”

虞兮摇摇头：

“那是什么东西？和时空粒子、或者和时空穿越者有关吗？”

林弦沉默了。

虽然，千年桩这个词语是黄雀原创的。

但还是那句话。

原创，不是瞎创！千年桩和它原本的词语之间，一定有很大联系、至少一听应该就能反应过来。

就类似于时空法则。

自己和虞兮刚见面时，他们俩对时空法则各个细则的称呼完全不一致，但这并不影响交流，因为一听就知道对应的是哪个词语、哪个法则。

总不能是黄雀这个原创词汇，偏的有点远吧？

林弦有些拿不准……

按理说，几十年后穿越而来的黄雀，都能知道千年桩的概念；那几百年后穿越而来的虞兮，难道不知道千年桩的存在吗？

“千年桩……怎么说呢。”

林弦尝试组织一下语言：

“就是每隔24年，都会有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20岁女孩，化作蓝色星屑消失，这是已知的现象。而具体这个现象代表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说到这份上，你能联想到什么吗？”

“完全联想不到。”

虞兮毫不犹豫摇摇头：

“感觉在听天方夜谭一样……你确定你的这种想法真实吗？还是说只是你的个人臆想？我怎么听起来这般玄乎？”

“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那女孩为什么会消失呢？总要有一定的原因和理由才对吧？而且……没有整容手段和基因编辑手段，如何才能保证这些20岁的女孩，全都长相一模一样呢？”

前方。

红灯转变成绿灯。

因为林弦他们的车辆迟迟没有启动，后车发出嘟嘟嘟的喇叭催促声。

林弦也就赶忙回过头，踩上油门，让大众轿车继续向前行驶。

听虞兮这般反问……

不难看出。

虞兮，她是真的不知道千年桩是什么东西、什么概念。

因为她完全理解错了，甚至偏差很大，一丁点都没猜对。

莫非……

自己真的是歪打正着蒙对了？

虞兮对于那些时空法则都信手拈来，可对千年桩这个概念却是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