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有惊无险

不过是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黄昏便已至,斜阳西坠,一片昏黄笼罩了林子。

树木枝叶遮挡住了残弱夕阳, 整个林子也暗沉了下来。

寂静而危险。

百年大树, 盘根错节, 树根紧紧缠绕住了地上的大石。

石头与树根错落之间形成了一个可藏匿一两人的洞穴,洞口前有如帘子一样的厚重藤蔓一层叠着一层遮住了洞口, 不仔细看还真的瞧不出来。

翁璟妩是被树枝绊倒后才发现这个藏匿之处的。

她现在已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整洁, 发髻凌乱间还有枯草树叶, 便是身上的华美衣裳也被树枝划破,沾染上了血渍。

狼狈至极。

翁璟妩警惕的注意着外边的动静,一动不动地躲藏在树根之下的石缝之中。

林中的贼寇发现了同党的尸体, 甚是惊愕。

但因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故而没有太多伤感,很快就缓了过来。

他们猜测是五当家因那永宁侯夫人是女子, 又是那深闺妇人, 所以掉以轻心才会被那柔弱妇人反杀。

料想那妇人也没有逃远, 得趁着在官兵找来之前把人找到。

二当家想要的人没抓到, 其怒火大家都承受不起。

林子很大, 数人只能分开来搜寻。

翁璟妩隐约听到了人走在树枝与枯叶上发出的细微声音, 她霎时间紧绷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的靠近, 这个地方虽然隐蔽,但只要靠近了就很容易被发现。

忽然几声鹰叫声响起, 就在头顶之上。

翁璟妩觉得, 她的藏身处十有八九被发现了!

这鹰叫声定是引其他贼人过来的信号, 若是现在跑出去, 肯定是跑不赢的。

只能在贼寇过来时, 一击。

她几乎屏住了呼吸,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忽然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她愣了一瞬。

她从藤蔓的间隙望了出去,只见地上有一道影子逐渐靠近,她瞬间收紧握着匕首的双手,几乎所有的力气都花费在了双手上。

万分警惕。

在那影子越发靠近树洞的时候,她不再有任何的迟疑,影子靠近树枝盘缠的洞口之际,她不顾一切,用身体撞开藤蔓,举着匕首就往影子源头刺去。

只一眼,在逆光之中,她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瞧到的是一个粗布衣衫,像个贼寇打扮的高大男人。

匕首刺过去的下一瞬,瞬间被抓住了双手,手中匕首落了地,她惊骇失措的挣扎之间,蓦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挣扎的动作一顿,再抬起头的时候,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

虽然下巴长出了胡茬子,就是向来高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随意绑在了腰后,但只这一眼她就认了出来。

——是谢玦!

目光一动,随而四目相对。

谢玦的眼神幽暗地望着狼狈的妻子,眼里有许多翁璟妩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无暇去想他眼里的情绪,见到是他,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下子被抽空了,双腿一软就要瘫下,好在谢玦的铁臂蓦然揽住了她的腰神,才不至于让她瘫软在地。

他余光看到了她脖子与衣服上的血渍,眼神倏然锐利寒凉,脸色也一息之间阴沉了下来。

他伸手去摸她的脖子,急声问:“可是哪里受伤了?!”

翁璟妩攀在他的身上,尾声发颤:“不是我的血,是贼寇……”

说到这个,她急道:“林间埋伏有贼寇!”

话落,她隐约看见了前边有一双脚,她脑袋偏过谢玦,看到了地上躺了个人,那人的脖子后边还有一根短箭。

谢玦听闻不是她的血,仔细看了眼她的脖子和衣服上的划痕,都没有明显的伤口,眼底之下的杀气才渐敛。

他道:“其他贼人有人去解决了,其他的将士也快到了。”

闻言,她立即用力的拽住了他袖子,情绪慌急:“阿爹、阿爹也被贼寇抓走了。”

谢玦安抚她:“岳父已经平安无事,也没有受伤,细节等回去我再与你说。”

听到父亲已经平安无事了,翁璟妩心头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度过了大半日的惊惶不安,终于安全了,她眼眶泛酸,逐渐湿了眼,紧紧地撰著谢玦的衣服。

哪怕他身上的味道有些不怎么好闻,她也还是埋在了他的胸膛中,低声啜泣。

谢玦轻拍了拍她后背,低声安抚道:“无事了。”

翁璟妩那紧绷了许久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片刻后,她情绪缓得很快,从他怀中抬头,哑声道:“我没事了。”

谢玦不语,松开了她,然后解开了身上的薄披,一扬,直接披在了她的身上。

翁璟妩看了眼披在了身上的薄披,虽然都是尘土,但现在也没有半点嫌弃,反倒觉得越发的安心。

谢玦在她的面前蹲下身体,道:“我背你出去。”

翁璟妩看了眼男人宽阔的背,然后缓缓趴了上去。

谢玦双臂托住了她,然后往林子外走出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林子外传来。

不一会,随着谢玦去邕州的三人也快速的寻了过来,翁璟妩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埋在了谢玦的颈窝处。

谢玦以为她惊魂未定,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腿,然后看向那几人。

三人纷纷禀告:“我这边解决了三人。”

其他两人分别解决了两人。

而谢玦则也解决了三人。

另一人说:“来的是在周家庄将士。”

翁璟妩情绪已然缓了过来,她低声的在谢玦耳边说道:“我缓过来了,可以下地自己走了。”

谢玦低声道:“无事,我背得动。”

“不是你背不背得动,而是太丢人了,我好歹是侯府的主母……”她低声说道。

“他们不敢乱说。”谢玦把她往上颠了颠,并没有把她放下来的打算。

翁璟妩琢磨了一下,到底没有强硬要下来,只继续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低声道:“你很臭。”

谢玦背着她往林子外走去,其他几人戒备以免还有贼寇偷袭。

他说道:“匆匆赶回来,顾不得干净。”

以前与父亲在军中,执行军务的时候,半个月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情。

“再有避开眼线,所以才做浪子的打扮。”

翁璟妩想起方才看见他的样子,与以往全然不一样。

仔细想想,倒还有几分狂傲不羁的英俊。

夫妻二人静默了片刻后,他低声道:“你今日受惊了。”

翁璟妩搂紧了他肩颈,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杀了人,我现在有些害怕。”

谢玦在林子中看见了那具女尸,脸色微敛,随而道:“该杀之人,不用害怕。”

想了想,他又说:“你做得很好。”

她“嗯”了一声,小声嘀咕:“我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主母,撑起了侯府,自然不差。”

听到那句做了‘多年主母,撑起了侯府’的话,谢玦眸色微敛,薄唇微微一抿。

未出林子,便有数十将士警戒的入了林子,看见了谢玦,纷纷兵器碰地,单膝跪下:“侯爷!”

谢玦背着妻子,朝着将士下令。

让他们把尸体都给找出来,暂且先带回周家庄。

另外再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庄子,让其把夫人平安无事的消息告知岳父岳母,再有就是驱赶马车过来。

妻子自然不能以这模样回庄子的。

出了林子,下属牵来了马。

谢玦放下妻子,扶着她上了马后也翻身上了马,坐在她的身后。

两臂圈住了她,低声道了声:“坐稳了。”然后便拉着缰绳挥着马鞭,往周家庄的方向而去。

为了照顾她,马速不是很快。

被挟持时,到这林子也只约莫花费了一刻,但现在一刻才只走了一半的路。

天逐渐黑了下来,天色已是幽深的暗蓝。若是天色全黑了,路便不好走了。

回云县还要花费些时辰,夜路不好走,更别说还有贼寇埋伏的可能,所以只能先在周家庄歇一宿,明早再回城了。

快到周家庄的时候,马车也已经驱赶来了,从庄子那边隐隐传来狗吠声。

谢玦先下了马,再而把她从马上抱下,扶着她上了马车。

谢玦正要下马车,却被她拽住了衣袖。

抬眸望去,只见妻子目光游移,低声问:“不能与我一同坐马车回庄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