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是在离府三日后回来的。
他回屋中换下略微湿濡的衣袍时, 便与妻子说了自己能在府中待上四日。
翁璟妩一琢磨日期,正好赶上了三日后的赏雪宴,倒也刚好。
她便也就与他说了赏雪宴的事情。
话到最后, 她问:“夫君可要一同前去?”
谢玦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听了她这话, 眉头紧蹙。
在谢玦看来,这些赏雪宴, 赏花宴, 无非就是闲得无事做, 卖弄文采或是显摆,又或是为了拉拢关系才去的。
谢玦平日只是为了维持情分,所以偶尔会去, 但若是有要事,他定时不会去的。
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脸确实圆润了些, 可四肢依旧纤细, 所以她那孕肚格外明显。
她现在挺着这么大的一个肚子, 走几步路都费力, 还去什么赏雪宴?
看谢玦那些微的表情, 翁璟妩便知她平时装得有点过了, 以至于给了他一种她怀着孩子什么都做不得的错觉。
略为懊悔后, 她解释道:“太医也说过现在尚可出门,等到月中的时候就待在家中, 且我与祖母说过了, 祖母也同意了。”
谢玦坐下, 轻点了点桌面, 望着她的孕肚思索了片刻后, 平静道:“还是拒了吧。”
翁璟妩:……
沉默了一下后,她道了一杯热水递给他,柔声道:“我这也不是走不动,出个门小心些她好了。毕竟是荣安公主的茶宴,我都应了,若是又拒了,恐不大好。”
谢玦接过她的茶水,但眉头依旧浅蹙。
她又说:“祖母说了若夫君没空去,便让那两个妹妹陪着我去,说是有个照看。”
谢玦想起那两个骄纵的堂妹,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们不使绊子便已然不错了,还照看?
“可我自然是不愿的,且夫君稳重,不比那两个不靠谱的堂妹好?有夫君在旁照应,莫说是去赏雪宴了,就是到城外去我也是心安的。”
这话很顺耳,但谢玦心里清楚,她真的只是说得好听。
她能说这些违心的话,倒是难为她了,想必她也是极想去的。
谢玦沉吟了片刻,抬眸望她:“真想去?”
翁璟妩低下头,轻声说:“自是想去的,在府中这么久,待得憋闷。”
说罢,又道:“夫君让我有什么话都说出来,也会听进去的,我如今自是想什么便说什么,希望夫君的话莫要入那泼出去的水还要收回来。”
哪怕已经认真琢磨与他一同前去的谢玦,还是不免被她的话噎了一下。
她还觉得他会出尔反尔不成?
须臾后,谢玦深思熟虑后,道:“去也成,只待半个时辰左右。”
半个时辰,不长,倒也不短。
翁璟妩脸上笑意顿时一粲。
这事他应了,那也该说另外一件事了。
“夫君,还有一事……”原本笑意吟吟的表情渐渐淡了下来,隐约透露着几分为难。
……
谢玦默默地放下了她给倒的半杯水,神色淡淡:“说吧。”
那日与她说别什么事都憋着,她看着没有听进去,可现在看来何止是听进去了,还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谢玦重诺,说出去的话,自然不会收回来。
翁璟妩见他的杯盏中的水见了底,又斟了七分满,无奈道:“许是阿兄把先前的事告诉了放阿爹,如今阿爹在气头上,我便想着夫君能不能做做样子去认个错,也好让阿爹宽心。”
说着,明明他触手可及,但还是端起水给他递来。
谢玦瞧了眼杯盏,无言接过。
她倒是应征了无事献殷勤的话。
缓缓饮了那带着淡淡清甜的红枣水,再抬起眸光看向她,面色寡淡:“本就我的错,认错是应当的。”
翁璟妩抬眸看他。
谢玦面色虽然寡淡,可那双如平静湖面一般的黑眸却不见半点的敷衍。
谢玦看着她的目光很是专注,翁璟妩有一瞬的失神,但只是一息便回神。
她微微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浅浅一笑:“夫君能如此想,我就不担心了。”
谢玦应了她后,便去向老太太请了安,回来休憩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午膳的时辰。
屋外飘着小雪,屋内很是暖和,但就是气氛有些冷。
一桌好酒好菜,翁父夫妻俩,还有女儿女婿,最后是养子。
桌上冷凝了一会,翁璟妩在桌底下的轻轻踢了一下身旁的谢玦。
谢玦眉眼微微一动,随而提起酒壶起身,倾身往翁父的酒杯倒满了酒,之后再给自己倒酒。
放下了酒壶,端起了自己的一杯酒,敬向翁父。
“小婿在回金都前曾应承过岳父,会好好照顾阿妩的,但食言了,小婿在此自罚三杯谢罪。”
说罢,一杯饮尽,接着又倒了一杯。
三杯罢,翁父依旧板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表示。
柳大娘子轻轻推了推他,便是翁璟妩也轻声唤了一声“阿爹”。
翁父这才有反应,端起桌面上的酒一饮而尽。
翁父风寒初愈,一杯便罢。
谢玦坐了下来。
翁父面色沉沉,半晌后才叹了一声气,看向女婿。
他语重心长的道:“为人父母的,那个能看着儿女受委屈置之不理的?我就阿妩这么一个女儿,我见不得她半点委屈,所以才会想着招婿入赘。”
说到这,又是一叹,接着道:“当初也确实是我的错,不该以救命之恩来胁迫你娶了阿妩,但你既然不愿和离,现在连孩子也有了,我旁的不希望,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再受旁人欺辱。”
谢玦闻言,再次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朝着岳父一举,面色肃严:“今日再诺,往后不会让阿妩受欺辱,必定让其荣华安康,一世无忧。”
说罢,再一饮而尽杯中酒水。
翁璟妩抬眸看了眼谢玦,心思略凝。
他不仅变了,变化还很大。
翁父闻言,阴霾沉沉的面色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