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 陈咚为期三天的“冬令营客座老师体验卡”就到期了。
早上天空飘了雪花,刚开始还不算大,纷纷扬扬的细雪从天而降, 转眼就给房檐披上一层雪霜。这所少年宫建于百年前,据说曾经是某个贵人的府邸, 青砖红瓦,两进的院子特别气派;后来充了公,几经变迁, 在八十年代被设立为京城的第一所少年宫,门口还立着文物保护单位的碑呢。
落雪时,数不清的雪花自天空泼下, 被风一吹就散得到处都是,没过一会儿, 就在窗棂上积了薄薄一层。
等到陈咚结束上午的讲座时, 院子里的雪已经积了一指厚了。
“好久没下这么大雪了。”一位老师说, “等到孩子们吃完午饭, 肯定有不少小朋友不午睡,要出来玩雪。”
陈咚点点头。
那位老师又问:“我听校长说, 你下午讲座结束后就要走,怎么不留下一起吃晚饭?”
“这天气太糟了,我家离这里有点远, 不早点走的话,怕打不到车。”陈咚也很无奈,“谢谢校长奶奶,等天气好了, 我再回来找大家吃饭。”
陈咚口中的“校长奶奶”是这所少年宫的校长,老太太一头华发, 精神矍铄。她退休前就是京城一所重点小学的校长,退休后被返聘来少年宫,又在岗位上工作了很多年。
不久前,她在书店翻阅儿童读物时,觉得《大侦探福小思》很有趣,又听其他校长介绍陈咚的讲座内容深入浅出,所以她联系了出版社,邀请陈咚来为小朋友们上课。
陈咚正和同事说着话,忽然门口的保安进来找他,告诉他:“陈咚老师,咖啡到了,在外面等您呢。”
陈咚:“……”
不用说,这咖啡又是他“订”的。
没想到韩峋昨天送了他咖啡,今天又送一次。
陈咚心情复杂地走向少年宫大门,本以为会在门外看到一辆同城快送的小面包车,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门口居然停着一辆价格不菲的suv。
驾驶座车门打开,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迈步走了下来。男人眉目舒朗,气质成熟,漫天雪片洒在他的头顶与双肩,给他的到来增添了一份别样的浪漫。
他的目光越过风雪,落在了陈咚身上。
“陈咚先生,您的外卖请签收。”
陈咚被这出乎意料的惊喜击穿了。他揉了揉眼睛,走近一步,又揉了揉……直到他停在男人面前,他才确信自己不是看错了。
“韩峋,你……你怎么来了?”
“送外卖啊。”韩峋如此回答。
“送咖啡外卖也不用你自己跑一趟吧!”陈咚才不信呢。
“这么看来你想听实话了?”韩峋似笑非笑,“你前天不回我消息,今天又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少年宫有什么手机信号屏蔽器,赶来这里看看。”
“……”陈咚心想,这实话不如不听。
他没扯什么“工作忙没来得及看手机”的谎,韩峋也没继续纠结,而是换了个话题。
“我今天真的是来送外卖,不过送的不是咖啡,是这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身上的羽绒服拉链。
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陈咚脑袋里突然“轰”了一声,居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韩峋之前在房间里裸身做运动的画面!
他他他……韩峋不会羽绒服下什么都没穿吧?他说的外卖到底是什么外卖?
这种剧情,阅文无数的陈咚老师在某些小说里见过!!
他们可在校门口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韩峋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吧……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陈咚脑袋里就乱七八糟地闪过一堆净网行动里不让发表的东西。
可惜他的期待(?)落了空。当韩峋把拉链褪下时,他胸前的衣服动了动,很快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就从他敞开的衣襟里探了出来。
“……”陈咚语气干巴巴地,“哦,你把电饭锅带过来了。”
“嗯。”韩峋笑着说,“它说它想你了。”
陈咚从韩峋怀里接过他的乖宝宝,韩峋居然给它换上了一件很有过年气息的红色小棉袄,让它看上去像是一个等待开封的新年大红包。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陈咚把肥兔子搂进怀里,颠了颠它的屁股——很好,这九秋里兔兔没少长肉啊。
趁着电饭锅和陈咚腻歪之际,韩峋走到车后,把后备箱里的两箱咖啡搬出来递给旁边的保安。
保安递给他一张登记表,很有礼貌地说:“您是陈咚老师的朋友吗?麻烦您做一下访客登记。”
登记表上已经有了潦草的签名,在访客签名后,还要填写和被访者的关系。
后面有几个选项:【工作往来】、【家属探亲】、【朋友拜访】……
韩峋挑了挑眉,问陈咚:“关系这一栏,我选哪个?”
陈咚脑袋里刚闪过一堆黄色跑马灯,现在还有点不好意思看他,含糊道:“还能写哪个?工作关系呗。”
“只是工作关系啊?”韩峋故意说,“我以为至少能成为你的朋友呢。”
陈咚嘴犟:“你是我咖啡店的同事,当然是工作关系了……诶,不对啊,你怎么在这儿,咖啡店不开了吗?”
韩峋没想到他话题跳这么快:“禀告这位同事:你不在,我一个人守店没什么意思,前两天太累,今天我干脆闭店休息了。”
他话只说一半,陈咚已经猜出了另一半——今日落雪,韩峋估计是怕他回去不方便,干脆下午不开店,来少年宫接他。
陈咚嗫嚅道:“我下午还有一堂讲座呢。”
“没关系,你不是说你们有公共办公室?我可以在办公室里等你。”韩峋说,“别人问起,我就说我是你叫的顺风车司机。”
“……”陈咚呵呵两声,“还不如说你是我给兔兔请的保姆。”
“那就是顺风车司机,兼男保姆,兼咖啡店同事,哦,还要兼外卖员。”韩峋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四合一新身份。
一旁的保安听到两人斗嘴,视线从他移到他,又从他移到咖啡,又从咖啡移到兔子,又从兔子移到他……保安审视半天,终于听明白了:这俩人能这样有来有往一唱一和的,看样子不仅是朋友,还是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
韩峋填完来访者表格,把表格还给保安,然后他拖着载满咖啡的小推车,跟在陈咚后面走进了少年宫的大门。
小推车咣当咣当咣当,轮子压过雪地,留下一条条鲜明的车辙。车辙旁,还有一道四爪小脚印——电饭锅兔生第一次见雪,居然大胆地从陈咚怀里跳了出来,软乎乎的小爪踏在冰凉的雪地上,冻得它一哆嗦,又飞快窜进咖啡小推车里了。
两人拉着满满一车的咖啡与兔子,踩着落雪走远了。一时间,四合院里只能听到雪落声,踏雪声,还有青年们低声谈笑的声音。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子深处,保安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访客申请单”。
“哎呀!”保安一拍大腿,“那小伙子怎么填错了,这个钩应该画在【朋友】前,怎么画成【家属】了?”
……
正是午餐时间,陈咚直接把韩峋领到了职工食堂。少年宫连后勤人员都算上,也就只有三十几位老师,故而韩峋这个生面孔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老师的注意。
韩峋长得周正,人又挺拔,简简单单的黑色羽绒服配牛仔裤,却让他扔进人堆里都显眼至极。别人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什么都不靠,就靠一张脸。
“小陈老师,这是谁呀?”有同事搭话。
韩峋和陈咚同时出声。
陈咚:“接我下班的司机。”
韩峋:“咖啡店外卖员。”
同事:“……?”
陈咚和韩峋对视一眼,又同时开口。
陈咚:“我朋友。”
韩峋:“宠物托管。”
同事:“……???”
陈咚用手肘怼了韩峋一下,韩峋才不开玩笑了。
男人主动伸出手,和陈咚的几位同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陈咚的朋友,不过我确实也在咖啡店工作,我姓韩。”
同事们一瞄他身后小推车里的咖啡,就都明白了:“哎呀,原来我们昨天喝的咖啡都是你送的啊?小陈老师,你昨天还说和这家咖啡店不熟呢。”
陈咚吓了一跳,立刻看向瞥了韩峋,对天发誓:“我可没这么说过啊。”
韩峋挑了下眉毛,也不知道信不信。
他和陈咚一起把咖啡发下去,在这样的午后,来一杯暖暖的咖啡又能提神又能解乏,每个来领咖啡的老师都说了谢谢,又看向躺在小推车里翘脚脚洗脸脸的兔子。
兔子洗脸真的太有意思了,小舌头舔湿爪子,然后用两只爪子在脸蛋上揉揉,脑门上揉揉,再撸下自己的大耳朵里外揉揉。
“小陈老师,这是你养的兔子?也太可爱了!”一位老师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又拍。
尤其兔兔现在还穿了一件红色的小棉袄,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随时可以开封的大红包,别提多喜庆了。
兔兔仿佛听懂了人类的夸奖,得意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说起来,兔子的弹跳力和猫相比,哪个强啊?”
“应该是猫吧,我家猫能跳上大衣柜,我可没听说过兔子能跳上大衣柜。”
“应该是兔子吧,不是有个词叫【兔子蹬鹰】?兔子都能一脚把鹰踹飞,兔子更强。”
有人主动把话题落在韩峋身上:“小韩,你说呢,兔子的弹跳力怎么样?”
“兔子的弹跳力……”韩峋沉吟几秒,“……嗯,兔子可以后空翻。”
陈咚:“!!!”
他怎么不知道他家兔子会后空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