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不想说,这事儿让她怎么开口?
这时候外面大福进来跟德妃禀告:“娘娘,刚听说的,信郡王奉命带太监侍卫去搜查东宫。”
这消息把德妃母子两个都吓了一跳。
德妃惊讶的是怎么让信郡王德昭去了,德昭就是个大孩子。十四惊讶的是好端端地怎么去查太子。
貌美少年出入宫禁?
德昭勉强算个少年,他进宫都要层层递牌子,而且不管是德昭还是衍潢都不算貌美……呸,想错了!
十四脑子不笨,这几个字很古怪,于是一个很离谱的推断出现在他脑子里。
十四推着大福:“出去出去,我和额娘有话说。”十四立即坐回德妃身边:“是不是太子好男色?”
德妃点点头,到这份上也没必要瞒着了。
十四问:“您都知道?大哥也知道?怎么就我不知道?”
德妃说:“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吩咐你身边的人不要在你耳边叨咕这些,你年纪小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这乱七八糟的别带坏了你!
十四这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和弘阳没区别,硬要说有区别就是自己跑着玩的时候能跑远,弘阳不能跑太远,都一样在额娘的掌控下过日子。这么要紧的事儿,她一句“我吩咐”的就把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渠道给掐断了。
德妃还在说:“如今事发了,大阿哥也是,戳破这层窗户纸干什么?你老子肯定要生气。”关键是皇上一把年纪了,这事儿太打击人了。他有个万一自己怎么办?自己这几个儿女怎么办?到时候大阿哥和太子斗起来海棠和老六不在就老四一个人撑着又该怎么办?
德妃越想越害怕,跟十四说:“你老实点,别乱跑,这风口浪尖上可千万别出事儿,要不然要了我的命,我去求求菩萨,我这心里不安宁。”
德妃站起来急匆匆出去了,十四坐了一会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这时外面的光线渐渐消失,天空还残留着火烧云,外面开始各处点灯,在这种模糊不明的时候他走出屋子,看到弘阳坐在院子里的高凳子上,捧着一只银碗在喝,两条小短腿一荡一荡的,能看得出他整个人都很高兴。
旁边围着的宫女太监在夸他:
“小阿哥今儿真是好胃口,一碗喝完了呢。”
“小肚肚喝饱了吗?再给小阿哥端半碗吧?”
“小阿哥想吃点什么?这会给小阿哥取来。”
十四走过去问:“给他喝什么呢?”
弘阳把碗从嘴边拿开,小脸上有一圈奶胡子,打了个奶嗝,吐出一股子奶膻味,碗里的奶已经喝得干干净净。乳母回答:“是刚煮开的羊奶,十四爷要喝一碗吗?”
十四恼羞成怒:“爷又不是小孩子,爷不喝。”
这时候外面跑来一个太监,进门就跟十四说:“十四爷,皇上召见各位阿哥爷。”
十四听了立即跟着出去,路上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和弘阳一样,在额娘跟前都没断奶呢!
十四急匆匆地进了书房,刚进第一层门就听见里面康熙在骂大阿哥,进第一层门的时候大阿哥清晰的辩驳声传出来,轻轻地进了第三层门,发现地毯上跪着一圈兄弟,旁边站着跟鹌鹑一样吓坏了的信郡王德昭。
门口的太监引着十四跪在了四阿哥身后。
只有大阿哥、太子、三、四、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这些阿哥在行宫。
五阿哥送嫁结束后直接回京城,和大家错开了,六阿哥在家等媳妇生产,七阿哥镇守兵部,九阿哥在外面,十阿哥和十一阿哥十一阿哥一起忙自己的事儿,也都留在了京城,十五这四个小的没来,他就在四阿哥身后跪下了。
大阿哥说什么他没仔细听,等他静下心来的时候就听见跪在前面一排的十三开始说话:“汗阿玛,正所谓拿人抓脏,仅仅凭着几个年轻太监就定一哥的罪岂不是太儿戏了,儿子斗胆在您跟前问问大哥,除了那捕风捉影的闲话还有什么证据?就是有人证也不可信,极有可能是捏造的,势必要拿出如山铁证才行!”
十三的想法很简单,太子可以因为犯法被废,可以因为暴戾而废,除了好男色这个理由外,什么都能成为废太子的理由,唯独这种事关私德的理由不行,这理由不仅让太子永远翻不了身,让皇父这个亲自教导太子的人也翻不了身,父子两个都会在史册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胤礽也是第一个因为私德不修而被废的太子。
大阿哥说:“十三弟,哥哥知道你和太子的关系好,你为太子辩护也是情理之中,出面告发的不是哥哥,哥哥怎么知道证据不证据的!这事儿还必须是人证才行,物证证明不了什么,那太监有你一哥一块玉佩一块手帕又能说明什么呢?只要汗阿玛派人审问,事情就能大白于天下。”
十三阿哥据理力争:“那是屈打成招!朝廷的大堂上仅有人证是断不了案的。亏你还是做大哥的,亏你还是郡王,你看看你那模样,你有一点当大哥的样子吗?你有一点郡王的威仪吗?”
大阿哥大喊:“老十三,你少血口喷人!说老一的事儿呢,你别对我嚷嚷。”
三阿哥这时插话:“十三,你怎么跟大哥说话的,这事儿和大哥有什么关系,告发的人是大臣……”
“呸!”十三火力全开:“我天天跟着一哥都没见过听过,外面大臣是怎么听过宫闱禁中的事儿?谁传出去的?谁捏造的?谁指使的?我问问八哥,八哥你听过一哥宠爱太监的传闻吗?”
八阿哥看看康熙,第一排跪着的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回头看,连一边跪着的太子也眯着眼睛看来。
八阿哥在康熙摄人的目光中不敢直视他,心中生出畏惧,躲闪着康熙的目光低头说:“回汗阿玛,儿子没听说过。”
四阿哥立即接上:“儿臣也没听说,此乃是子虚乌有之事,还请汗阿玛还太子一个清白。”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去年你还被太子踹下楼梯呢,你这就忘了?
康熙刚才的状态很吓人,眼睛都快红了,此时盯着十四,威压如山笼罩了十四:“十四,你听说过吗?”
十四这时候任何心思都没有,吓得实话秃噜出来:“儿子刚听说啊!以前压根不知道啊!这是这会才听说的啊!”
十三问一遍的信郡王德昭:“德昭弟弟,你知道吗?”
德昭赶紧摇头,他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他能知道什么啊!他阿玛去世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儿啊,他明明是年纪最小的宗室王,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被安排了这个活儿。
德昭心里都喊了好几遍额娘救命了!
康熙坐了回去,十三接着逼问大阿哥和三阿哥:“其他兄弟都不知道,你们是听谁说的?敢不敢叫来当着汗阿玛的面对质?”
三阿哥立即撇干净:“哥哥也是刚听说,在这里听说的。”
大阿哥立即跟康熙解释:“儿子也是刚听说的,儿子是在这书房听刚才告发的人说的。”
他撒谎!
十四抬头看了看大阿哥的背,再看了看临时反水的老八,今日这一通事儿对十四的影响更深远了。
康熙起来走到大阿哥跟前抡起巴掌给他了一掌,声音十分响亮,打的大阿哥爬了好几下才起来。
康熙对这些儿子说:“滚外面跪着去,胤礽留下。”
大家纷纷起来,赶紧出去,就怕走得慢了被留下。
这兄弟几个出来后,德昭也跟着出来了,小家伙在外面才赶紧喘气,在屋子里他都不敢喘大气。太监们无声地在三层门外的台阶上放下蒲团,大家跪下了。
大阿哥对着八阿哥冷笑了一声。
大家都当没听见,偏偏十三说:“呸!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
大家都听懂了,这是骂老八呢。八阿哥的脸上青一阵子白一阵子,跟大阿哥说:“大哥,有话回去说。”
现场安静了下来,谁都不知道他们父子在里面说什么,周围的侍卫轻手轻脚地把灯笼火把准备好,有人的肚子发出咕咕叫,映衬着夜里更加寂静。十四这时候开始羡慕没来的十五阿哥了,最起码这会吃了饭躺着,不用跪着受罪了,而且这会膝盖疼,感觉这腿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转念一想,十五连来的资格都没有,一时的安逸哪里比得上挤进哥哥圈子里博弈来得爽?瞬间把刚才对皇父的畏惧和对博弈带来的惊涛骇浪忘到了脑后,盘算着怎么在八阿哥和大阿哥之间获利。
也不知道过来多久,梁九功打开门小声叫了几个太监,这些太监轻手轻脚地进去,没一会架着太子出来了。
这些太监丝毫没有停,架着太子离开了,太子在走的时候看了一眼十三,十三想喊却知道这里不能喊,想动却因为腿早麻了动不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用手撑着爬了两下看不到太子了才没动。此时康熙就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看着侍卫们上去扶着十三让他重新跪好,一时间外面里面都安静了下来。
梁九功摸黑搬来了椅子放在康熙身后,扶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康熙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突然动手抽了自己一下。这声音把外面昏昏欲睡的几个皇子惊动了,大家纷纷踉跄着起身去门口,看到康熙一直坐着连着抽了自己几巴掌,三阿哥哇一声哭起来。
十四鄙视地看了一眼三阿哥,没想到八阿哥也在哭。大阿哥挤过去抱着康熙的腿说:“汗阿玛您别生气,胤礽他就是个无君无父的混蛋,他干的那点事儿儿子都不惜说,他除了勒索蒙古贡品外,还派人南下勒索官员,曹李孙三家都被勒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