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一眉弓非常高, 以仰视的角度,眼尾睫毛像丝绒质地的幕帘,只能窥见一抹鎏金。
陈窈捉摸不?透“可惜”的含义, 偏头避开。
陈窈的口红和粉底沾到皮手?套, 异常突兀, 江归一松手?, 摩挲两指,“女士, 你的妆容似乎有点......”
他停顿,看着她脸上的浓墨重彩,稍挑眉, “别致。”
“......”
众人看着陈窈身上有点非主?流的打扮陷入沉思。
江归一绅士的口吻让陈窈莫名不?适应, 这种不?适应来源于,她以为他会说?“丑、低俗”,再不?济拐弯抹角的奇葩比喻,譬如“你的脸像色盲的颜料盘”诸如此?类。
显然“别致”的评价太有素质, 与记忆的江归一产生了不?和谐冲突。
如今的情景, 她是十八线小艺人, 他是娱乐界手?眼通天的大佬,按正常发展, 应该高兴他的眷顾。
“谢谢。”
陈窈表面装模作样,脑子盘算等下怎么开溜, 甚至开始计划长?远的逃跑路线。男人长?臂伸张, 毫无预兆地搂住她的肩, 往自己胸膛带。
“干什么!”陈窈下意识训斥。
其他艺人纷纷倒嘶气, 安卡纳在心里?默哀。
谁想那位刚刚逼人跪地,踩着手?下场的江二爷, 并没觉得被冒犯,淡淡吐出四字,“横刀夺爱。”
听在陈窈耳朵,那就是对“那真是可惜了”的补充——你有金主?,可惜我喜欢横刀夺爱。
她没了表情,“这不?符合您的身份。”
“哦。”
“......”
安卡纳算看出门道,忙不?迭凑近,哈着腰阿谀奉承:“二爷,她是我们公司的艺人钟幼,您要喜欢——哎哟!”
安卡纳被一脚踹翻倒地,他不?知哪句话?说?错得罪这尊大佛,捂着断裂的肋骨,全身冷汗直冒,不?敢说?话?,甚至不?敢抬头。
房间气氛陡然凝固,推杯换盏的,抱着妞亲热的,边甩衣服边跳舞的,统统被这一脚惊得自动暂停。
江二爷,年?少时权贵圈最疯批的纨绔,二十五岁接管江家,残忍无情的更换迭代,老?辈死的死,入狱的入狱,他的王座之下堆积谩骂与尸骨,但不?可否认,开辟的Gallop新王朝,如今黑白通吃,可谓权势滔天。
有多少人想要他倒台,就有多少人跪舔巴结。
畏惧,崇拜,胆战心惊。
迷幻的音乐一阵接一阵。
高大的男人眼风未动半分,俊美的脸一如既往狂妄而寡义,随后单臂搂住那位名不?经传的小艺人的腰,托了起来,举得和他肩头一般高,手?掌压住她的裙摆,朝高处卡座迈开两条长?有力的腿。
等在卡座的闻彻看着那熟悉的抱姿,“我操了!那女人?那女人!”
闻确心想,是说?怎么突然对一小艺人感兴趣,马不?停蹄赶到人家公寓门口等一夜,又叫人天天盯着。他翻白眼,“除了那小白眼狼还能是谁?你见过二爷把别人当?人看?”
“啊?不?会吧?”
而作为当?事人的陈窈,看着那颗晃荡的天珠,手?心发痒,想扇人。
“二爷。”她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江归一抬头,陈窈立刻换上小鹿般摇摆不?定的胆怯神态。他喉头发紧,语气却平静,“钟幼。”
陈窈:“......”
“看中?直接带走,德菲洛地下一层的规矩。”他拍了下她的臀,“怎么,那条哈巴狗没告诉你?”
陈窈:“.................”
很快,江归一抱着面无表情的陈窈来到卡座,将她放到右腿,用?西装宽大的下摆盖住她的腿,朝后伸手?,“支票。”
闻确跟着江归一多年?,心领神会地从皮夹抽出张支票呈上。
支票由出票人签发,开票账户人须有可靠征信以及在银行或金融机构存入一定资金。
袁三的支票属于千元定额,而江归一的是空白支票。
他将那张空白支票两指灵活一折,插进陈窈肩部的吊带,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小费,随便填。”
随便填???
众人哗然。
袁三表情和吃了屎一样,这无疑于暗嘲他事先的行为不?够格,简直丢人现眼。
陈窈气得不?行,狗日的真把她当?作交际花,她抽出支票直接撕了,往前抛,碎片撒一地。
如此?不?识好歹的行为,众人不禁为陈窈捏了把汗。
江归一面色如常,朝压住袁三的江家鹰犬抬了抬下颌,他们便把人压到他面前,他用?左脚碾踩袁三的烫烂的手?掌,那力道之大,掌骨错位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袁三痛得嗷嗷叫,“二爷,我真不?知道她是您看上的人!我要知道绝对不?敢动心思啊!”
江归一岂是善罢甘休的人,怀里?搂着温香软玉,脚下毫不?留情,直到袁三的手?掌变形,他才缓缓往沙发靠,仪态优雅而倨傲,“再让我看到你一次,手?别要了,滚。”
袁三连滚带爬往后退,拖着快残废的手?起身灰溜溜地离开。
江归一招来侍应简短吩咐:“毯子,果汁,鲜榨不?要冰。”
闻确推搡恍恍惚惚的闻彻,意思明显,瞧瞧,在灯红酒绿的夜场上果汁,还这么贴心。
江家鹰犬看着这幕,悄悄挪动,数张凶神恶煞的脸开始挤眉弄眼。
周遭环境夹杂刺激的音乐和暧昧的气息,陈窈百无聊赖地踢着够不?到地的脚尖。
江归一坐姿散漫,饶有兴致地觑着她裸露凉鞋之外的五颗红色的小指甲,视线忽地瞥到她不?离身的香奈儿挎包。
之前各种奢侈品送进榆宁,陈窈看都?不?看,全部像垃圾一样堆在衣帽间,包装都?不?拆,更别说?试穿试戴。
一个没艺术没情调的木头,自己不?可能买,肯定是别人送的。
江归一脸色瞬间阴沉,他如今气场太强,范围影响扩大,摸不?着头脑的众人愣是气都?不?敢喘。
陈窈脊背发凉,特想问少爷您这又怎么了,接着挎包的搭扣被按开,没来得及捂,各式各样的避孕套暴露于视野。
“......”
“......”
大概坐在江归一的大腿,陈窈莫名感到心虚,她看着他被皮手?套包裹的两指从包里?轻巧捻出一片,左右翻了翻。
“东西挺齐全,为金主?准备的?”
语气不?善,隐隐的怒气,又有点酸溜溜。
腰间的手?指施压,陈窈没好气地把包按住,他偏要掀开,还要低嘲一句,“这数量,你金主?挺厉害。”
陈窈敷衍道:“是啊,很厉害,所以我跟着他吃香喝辣。”
那手?便精准摁在腰腹刺青处,动作带着强势狠劲,陈窈吃痛,皱着眉头侧目,与江归一的视线撞个正着。
周遭倏然褪色,她恍若站到深邃无垠的黄金海边缘,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在平静的海面,而海底汹涌的欲望和怒火正在不?停撞击,能看到掀翻的浪潮。
那是种隐忍到极致,随时要崩坏的眼神。
但凡伪饰的假象裂开一丝缝隙,他就会将她吞噬,渣都?不?剩。
这刻陈窈便知道,江归一认出她了。这是对他疯狂极端性格的肯定。
那双手?
加大力道,焚香味和男人的雄性气息似乎霸道地穿过层叠衣物,逐步唤醒她身体?的记忆。
陈窈咬唇,犹豫片刻,决定先安抚江归一。她往他炙热精装的胸膛靠,手?指挑开包面小方片,露出毁天灭地的玩意,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小声警告:“江归一,你给我忍着点,别坏我好事。”
江归一。
两年?都?没人连名带姓叫他了。
江归一闻着她的发香,拎起玻璃杯,唇卡住杯口,任由烈酒与冰块进入口腔,他咽下酒,嚼碎冰,又看了眼廉价的香奈儿,戳着鼓囊的包,冷冷地说?:“谁送的?”
陈窈别过脸,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