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客厅的一个小时,韦嘉易似乎忙着把接下来两周的工作安排给别人。
他不停走到玄关去接打电话,进进出出七八次,忙得像动物园里捡香蕉的猴子。语气也变化多端,和有些人称兄道弟,对有些人又低声下气。上一秒平静地看新闻,下一秒电话响了,接起电话就热情地喊哥。
不过现在,赵竞对他的反感已经很浅,可能是因为相处了几天后,赵竞感到韦嘉易的性格不完全能用虚伪概括,也有一种能够安抚别人的温柔和责任感。另外,经过了生与死的磨砺,赵竞觉得自己的个性也得到了升华,比以前更宽容、谦和,不再像他母亲所说的那么非黑即白。
韦嘉易和他要私人的联系方式,他给了。毕竟韦嘉易把他从沙滩边扛了出来,而且他答应韦嘉易来参观博物馆,不给显得太吝啬,以后联系也不方便。
在这方面,赵竞从来落落大方,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
电视上,九点半的新闻播报后,韦嘉易好像总算把能安排的工作安排完了,又开始哈欠连天。
他背靠在沙发上,保持一种每个身体部位无需用力的姿势。应该想多和赵竞待一待,忍着没说想去睡。
赵竞倒是无所谓他在不在,有一搭没一搭聊聊天也有助于缓解白天的低落。
看完新闻,赵竞宣布:“好了,我要睡了。”
韦嘉易闻言跳起来,对赵竞说了“晚安”,才上楼。
赵竞拄着腋杖走回房间,洗漱躺在床上,开了一盏暗暗的台灯。
窗外是无垠的晚空,他本要睡觉,思绪一转,又拿起了手机,靠在床头。
母亲发来了几条消息问他情况如何,什么时候回家;父亲说:“今天没看到什么公关新闻,你没出门?”
赵竞发了一张韦嘉易拍的他开挖掘机的照片,回父母:“拍了照,不过不想发新闻。”
白天的事对赵竞来说,绝不是能够用来宣扬的那种经历,就算是父母,赵竞也不希望他们对此了解太多。任何就此事可能出现的对赵竞的认可、称赞,都毫无必要,太多余了。
即使此刻看到这张照片,赵竞的心情都变得沉重。
父母都睡着了,没回他。
赵竞身体累,但是还不想睡,想到刚才韦嘉易加他的时候,朋友圈有很多照片,顺手点开看了一眼。
赵竞自己是从来不看也不发这些东西的,他对别人的生活没兴趣,不暴露自己的生活,因为容易产生安全风险,其次没什么好发。
韦嘉易发的这些,生活类的也不多。平均一个月两三条,大部分都是工作展示,文字也很简单,写些工作内容,还要感谢甲方。
赵竞拉下去,看到了母亲举办的那场慈善活动。韦嘉易把母亲拍得挺好看的,她戴着去年她生日,赵竞送的翡翠耳环。照片里,翡翠绿得很还原。母亲和母亲的秘书都点赞了。
没想到韦嘉易连他母亲都有好友。赵竞也点了赞,认可他的拍摄技术。
接着往下拉,他发的都是赵竞没兴趣的明星、杂志拍摄,偶尔夹杂着和同事深夜喝酒的干杯照片。
一直翻到五年前,赵竞发现了一条不合群的朋友圈。
韦嘉易发了一桌家常菜,菜色普通,反正赵竞看着没什么胃口,摆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上,文字配的是“小潘进组前做大餐”。
赵竞觉得有点奇怪,马上打字评论:“小潘是谁?”
评论完,赵竞的睡意来了,关灯安稳地睡去。
韦嘉易早晨醒来,发现昨晚联系的最后一个摄影师朋友刚刚回他消息了。
对方说有空,可以帮他上工。
韦嘉易松了口气,给对方打电话去,感谢了半天。令他庆幸的是,他平时人缘不错,不管是客户还是朋友都很理解他,能帮忙的全都帮了忙。有几个客户了解后,还参与了对小岛的慈善捐款。
挂下电话,韦嘉易突然发现朋友圈有两条新提醒,点开一看,从心情轻松变成差点心梗。除了赵竞,应该没人能做到把别人的朋友圈翻到底后,再在一条五年前的朋友圈下面打下这四个字。
韦嘉易发的潘奕斐做饭的照片,如果不是赵竞回复,他自己都忘了。
如果是别人,韦嘉易大概不会回。但赵竞毕竟赵竞,韦嘉易怕不回复,他直接当面问,只好回:“我的一个朋友。”
收拾干净下楼,李明诚在餐厅坐着,告诉他:“我哥还没醒。”
赵竞不来,不好开饭,两人坐着聊天,李明诚说今天有个救援工程队到了,不用再坐赵竞开的平板车了,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韦嘉易感同身受地笑了笑。
等了十分钟,赵竞房间毫无动静。
李明诚看了几次表,说:“要不我去敲敲门吧,总不好不等他就先走。”韦嘉易和他一起,走到赵竞房间门口,李明诚小心地敲了几下,问:“表哥?”
韦嘉易觉得就这点音量,肯定吵不醒赵竞,果然,世界安静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也试试。”韦嘉易敲了敲,比李明诚肯定更用力些,不过也不敢喊太响:“赵总?你醒了吗?”
两人对视着,都觉得难办,不叫也不行,叫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