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东平王府,反倒是没受什么影响。乐安县主的婚事原本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她因着是郡王妃的独女,自幼娇宠,性情颇为骄纵,她这样的身份和性情,婚事上头就有些为难之处。有点心气的人家,是招惹不起这尊大佛的,那等攀附权贵之辈,王府又看不上,因此,大家都是嘴上县主千好万好,但一说求娶的事情,就都成了锯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如今皇家肯接这个烫手山芋,东平郡王府简直是感激涕零,里子面子算是都保住了。徒宏轩是亲王,他这个身体,即便是徒宏憬当了皇帝,也不能亏待了他,要不然就显得他心胸狭窄,连身体不好的兄弟都不放过!乐安县主可以说直接就能白捡一个亲王妃的身份,这可比做个空头县主强多了!尤其,大家都知道徒宏轩身体不好,日后若是子嗣上头艰难,那也是徒宏轩的问题,怪不得乐安县主头上。至于说乐安县主会不会因为脾气不好跟徒宏轩产生什么冲突,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起码嫁给皇室,乐安县主还得收敛一点,要是嫁到寻常人家,那大家就都知道东平郡王府出了个母老虎了!
瑜妃答应这桩婚事其实也有这个缘故,徒宏轩因为之前的事情,性情有些阴郁,乐安县主便是性情有些骄纵,却也是个颇为开朗的女子,只盼着她能叫徒宏轩性情也能跟着开阔起来,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
刚出了正月,赐婚的旨意就下给了两府。
大概是担心夜长梦多,钦天监给出的吉日也都在今年年内,徒宏轩身体不好,便选在了中秋之后,这会儿不冷不热,便是婚礼比较盛大,也不会太辛苦。而徒宏憬是弟弟,就选了十一月的一个吉日。
而对于宗室来说,这紧接着的两桩婚事,就意味着得出两份礼。尤其是东平郡王府,虽说没尚过公主,也是娶过郡主的,因此,跟各家宗室也算是实在亲戚,既是如此,乐安县主出嫁,各家还得出一份添妆。好在都在下半年,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
而与此同时,今年大选取消的消息,也放出来了。
大多数人对此都不放在心上,而对于贾家来说,这就是晴天霹雳。
贾元春如今正是豆蔻年华,原本按照贾家的想法,她参加大选,然后甄贵妃以生母的名义赐给徒宏憬做侧妃,说不定比牛家姑娘先进王府,占据一份先机。便是一前一后,相差也不会太远。到时候谁先生下长子,谁就能占便宜。
至于说牛家姑娘比贾元春更讨徒宏憬喜欢这种事情,她们是想不到的,毕竟,她们都觉得元春生得珠圆玉润,又生在大年初一,命格高贵,哪有不讨人喜欢的道理呢?
结果如今大选取消,贾元春想要通过这个长辈赐婚的手段,进入王府就走不通了!而如果贾家主动献女,就撕开了表面上那张遮羞布,一方面显得谄媚,另一方面也是彻底得罪了牛家!
王氏听说消息,挺着个大肚子,急得不行:“老太太,这可如何是好?”
贾史氏看着王氏那样子,不免有些烦躁,呵斥道:“急什么,天塌不下来!”
见王氏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贾史氏愈发不满起来,这个不满不仅是因为王氏撑不住事,而是贾政目前几个孩子都是王氏所出,显得嫉妒。以前大房也是一样,两个儿子都是张氏生的,结果去年的时候,大房一个姬妾生了一个女儿,被张氏养在了膝下,这就显得张氏颇有大家主母的风范,对比起来,王氏就不够贤惠。
不过,贾史氏自个其实对庶出的孙辈也没什么想法,大房生了个女儿,贾史氏还想要顺着元春给那个孩子取个乳名叫迎春,直接就被贾赦给否了,自家女儿又不是生在春天,叫什么迎春,俗得紧!何况哪有大房跟着二房的孩子取名的道理,家里又没说她们这一辈的女孩子就从一个春字,所以,还是大房自个取名为好。
贾史氏如今都已经习惯了,贾赦横竖什么事都要跟她唱反调,就没个顺她心意的时候,不过就是个孙女的名字而已,贾史氏想要计较也计较不起来。但是她受了气,自然得发泄出来,王氏就是个很好的出气筒。
因此,贾史氏便说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是这事又不是没有转机,大不了求了贵妃娘娘直接赐婚就是了!只是,这事总得等到纯王爷大婚之后才行,要不然,可就坏了事了!好在元春还小,再留两年也没什么,大一点,嫁过去也正好!”
王氏听贾史氏这般说,也是松了口气,忙说道:“还是老太太您想得周全,是媳妇慌了神,糊涂了!”
贾史氏冷哼一声:“你不一直是个糊涂人吗?之前瞧你将赵家那丫头弄进府里,还当你聪明了,如今看起来,还是糊涂!你如今有了身子,便是生下来,也这个年纪了,难道还去跟人家年轻姑娘家争风不成!你这个孩子生下来,膝下也有三个了,总不能还叫男人围着你转!赵家那丫头你也笼络住了,干脆就施恩到底,叫她做了姨娘,她到底是家生子出身,难道还能如何?你也好挣个贤名,免得元春以后也叫人说嘴!”
王氏被说得面红耳赤,只得低头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媳妇以前就想过这事,只是如今怀着孩子,精神短了,记性也不好,竟是将这事给忘了!回头儿媳妇就摆了酒,将那丫头提了姨娘,好伺候老爷去!还有个丫头之前也服侍过老爷,这次干脆一并提上来,免得赵姨娘哪日不方便,老爷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王氏说的那个是之前她给贾政安排的,姓周,年纪比前一个赵姨娘还大几岁,素来沉默寡言,长得也不够俏丽,在贾政心里几乎就没留下任何印象。如今她非要把人提起来,存了点制衡的心思。可惜的是,这位周姨娘本身就不得宠,又不是什么会争强好胜的,指望她跟赵姨娘斗起来,还不如指望王氏自己呢!
贾史氏也懒得理会王氏那点小心机,这人精明的时候,的确有几分精明,但是犯蠢的时候,那真是没眼看,当下摆了摆手,眼睛都不抬:“你既是有了主意,那就去吧!”
王氏心中暗恨,怎么又变成自己的主意了!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既是如此,老太太您先安歇,媳妇这便下去了!”
婆媳两个这般打算,大房那边却是不知,但是知道大选没了,夫妻两个都是松了口气,贾赦更是幸灾乐祸起来。
他如今提督着五城兵马司,身上还有个一等将军的爵位,回头元春顶着他侄女的名头入宫参选,偏生他又得不着什么好处,没得恶心!如今倒好了,没了这事,也省得回头叫人笑话,说他们家也是攀龙附凤的!
张氏却是说道:“老太太那边早就钻了牛角尖了,就怕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回头还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贾赦随口说道:“老太太还能直接把那元丫头送纯王爷床上去不成!她且还要脸面呢!”
张氏摇了摇头,说道:“总归老太太也不会shan罢甘休,罢了,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也多盯着点,免得无故生事!”
“他们如今也未必有空,老二家的正怀着身子,珠哥儿又南下考试去了,总得等到珠哥儿成绩出来才行!”贾赦想了想,说道。
张氏低头盘算了一下,觉得贾赦说得也有道理,二房再如何,总得等到贾珠考试成绩出来才行,要是真惹恼了大房,贾赦叫人去一趟金陵,随便做点手脚,贾珠这一科也别指望考了!
“也不知道珠哥儿能不能考得上,若是他有这份才学,二房有了指望,也能少出些幺蛾子!”张氏叹道。
“谁知道呢!”贾赦对读书科举的事情也搞不清楚,当初贾瑚考试,他也只是叫人送考而已,如今轮到贾珠,他虽说不讨厌这孩子,但是也懒得多关心。
见贾赦对此漠不关心,张氏便也不再多说。她琢磨着贾史氏年纪也不小了,也不需要再多容ren二房多少年,回头老太太一走,直接将二房扫地出门便是,以后除非他们干出什么抄家灭族的买卖,否则的话,都跟自家没关系!
三月初,金陵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贾珠通过了县试这个科考第一关,府里头那叫一个欢欣雀跃,很是庆祝了一番。
等到四月下旬的时候,贾珠又通过了府试,以后就是正经的童生了,王氏几乎是喜极而泣,结果一个激动,直接发动了。
贾宝玉的出身并无其他什么异象,什么满屋红光,异香扑鼻之类的,那都是没有的,结果稳婆跑出来说什么哥儿嘴里衔了一块五彩宝玉下来,顿时大家都有些傻眼。
贾史氏叫人拿了那宝玉过来给自己看,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一面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四字,另一面是“一除邪恶,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十二个字,上头竟是还有个眼儿,可挂可佩,心里满肚子古怪。
贾史氏一开始以为是王氏自导自演,但是王氏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哪里想得出这样的文字来,而且这等五彩美玉,虽说因为比较小,算不得价值连城,却也绝不便宜。王氏如今手里能有几个钱,舍得花在这事上头。
贾史氏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等莹润光洁的美玉也是未曾见过的,好在上头的文字并不犯什么忌讳,倒像是仙家之物,贾史氏既然能相信贾元春大年初一出生是个有造化的,自然也愿意相信,这个小孙儿是个有来历的,要不然,怎么胎里带出这块玉来呢?
只是这事也不好藏着掖着,免得叫别人以为自家存了什么奇货可居的心思,因此,干脆便叫人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
贾赦原本不知道这事,回来的时候才听说了,一开始还怀疑是二房另有居心,但是他跑去看了一眼那块玉,又仔细把玩了半天,发觉这事的确有异。贾赦不知道把玩过多少金石古玩,这世间奇石美玉,他哪一样没见过,如今这个是真没见过,上头花纹文字都像是天然生成,浑然没有半点人工雕琢的痕迹,真要是有这等高手匠人,也该在大内,轮不到给二房做事。
贾史氏说了自己的想法之后,贾赦也觉得不能因为这事叫人生出什么想法来,他如今前程正好,儿子又是个有出息的,小儿子读书也就罢了,算学上竟是颇有些天份,可以说,一家子都有光明的前途。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是万万不愿意叫上头生出半点疑心来的。
只是,他犹豫一番,又说道:“既然这说什么一除邪恶,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咱们家未必当得起这个,不如献上去?”
贾史氏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真要是让圣上仙寿恒昌了,那纯王爷怎么办,自家元春怎么办?因此,她皱眉说道:“这要是有用也就罢了,要是只在你侄儿手里才有用呢,你送上去,岂不是要落个欺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