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绳子后,伯伊立刻抬手活动手腕和脚腕,绑的时间太久,手脚麻得受不了。
站在他面前的暗卫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摆出防备的姿态,他很快发现伯伊只是活动手脚,但这并没有让他放松,反而更加谨慎起来。
伯伊在对方的牵引下,下了马车,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不过他从四周吹来的风判断,他们应该是在沙漠的岩石区,临时扎营。
眼前光亮,大概是升起的篝火,伯伊微微偏头,看向篝火的方向。
坐在篝火边的几个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立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他们记得陛下说过,不说不听,闷头赶路。
“篝火边有几个人?”伯伊问。
几人面面相觑,有点懵,不是,被挟持的人这么淡定的吗?竟然还问几个人,这种问题他们怎么可能回答?!
伯伊笑了下说:“要是人多我就老老实实的,人少我就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暗卫小队长瞪眼,是说逃跑的办法吗?不要啊!
暗卫小队长一整个沉默了,看他不说话,其他几个人更不敢说话。
片刻后,他咳咳两声,对面的人接到暗示,也跟着咳咳两声。
伯伊:“………”
可以,很谨慎,不过也算是知道了,在场的确实是有五个人。
全程非常老实配合地解决了生理需求后,返回马车,跟着他的那人又要拿绳子捆他的手脚,伯伊抬手:“能不能不绑,很痛。”
暗卫小队长低头,看到伯伊手腕上明显的几条红痕,因为绑的时间久,已经成了深红色,有些地方还发紫了。
伯伊虽然看不到那人,但能感觉到对方明显的犹豫了。
“你家主子应该有说过不能伤到我吧,”伯伊笑道:“我这手要是勒伤了,断了,那你不好交差啊?”
暗卫小队长一惊,阿伊大人怎么知道陛下这么说过?
伯伊笑而不语,心想,这也太明显了,谁家绑架对绑票这么好的,烤肉还切开了喂到嘴里,显然是上面有交代。
吃肉的时候,伯伊已经在脑子里开始过滤对方主子到底是谁了。
“我不会跑,”伯伊循循善诱,面上始终带着温和可亲的笑意,“首先我武艺很差,体力一般,不具备在沙漠逃跑的条件,其次,你们五个人,我也打不过你们。”
稍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把马车门锁着,我跑不掉的。”
暗卫小队长几经犹豫,看了看伯伊被勒得红紫的手腕,又觉得伯伊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伯伊就这样获得了手脚自由权。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把我的眼罩解开,”伯伊又说,“我的眼睛也非常不舒服,长期处于黑暗,会影响眼力。”
“不可以,”不等他说完,面前的人霍然站起身:“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说,闷头赶路!”
伯伊:?
紧接着马车门从外面被人关上,锁扣哐当作响,对方嘴里还在嘀咕着那句,不听不说,闷头赶路。
随着马车晃动了下,那人的动静逐渐走远。
伯伊心想,这家伙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随即,他抬起手解下眼前的黑布,刚刚自己其实就是礼貌性地问上一句。
对于这是谁家派来的人,伯伊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
能对他的言行举止预判如此精准的人,只有拉赫里斯了,倒是没想到,那小子在前面竟然还安排了人等着他。
外面已经天黑了,马车里没什么光线,只能通过车窗看到外面跳跃的火光。
知道了抓自己的人是谁,伯伊便彻底放松下来,他又敲了敲门问外面的人:“可以洗漱吗?”
“………”
在摇晃的马车中日夜兼程地颠簸了一个月。
这天夜里,伯伊正在睡觉,睡在马车里他几乎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鼻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花香,伯伊立刻屏住呼吸,但还是迟了,大脑逐渐混沌。
伯伊低骂一句,又来?
手脚失去力气,一点点绵软下来,失去控制,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队长,我们为什么还要对阿伊大人用药啊?”暗卫背着伯伊,脚下生风地走进王宫。
经过宫门时,侍卫下意识举起佩刀要拦截,另一名暗卫举起手中的腰牌,侍卫看清腰牌,立刻收刀,扶肩行礼退到一侧让出道路来。
法老的暗卫在王宫有着仅次于法老和大祭司的最高通行权。
暗卫小队长长叹一口气:“陛下的命令是什么?”
暗卫想了想说:“把阿伊大人绑回去。”
“对,就是这个绑,说明陛下是生气的,”暗卫小队长一拍手,“要是陛下知道,回来的路上阿伊大人不仅看穿了我们的身份,还与我们说说笑笑,请我们喝酒,就绑了一晚上,陛下能高兴吗?”
暗卫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队长你,想的真周全。”
伯伊再次清醒过来时,眼睛还没睁开就先在心里把那几个暗卫骂了一顿,白瞎了他给出去的酒钱。
手脚再次被捆缚住,只不过这次是困在什么东西上,比起第一次,这次的捆绑力度就要小许多,还有活动的空间。
伯伊撩起眼皮,却惊讶地发现,他现在不是在马车上,而是在一座宫殿里。
这座宫殿很是眼熟,可不就是太阳神殿,拉赫里斯举办朝会的地方。
这个视角……
伯伊低头,发现自己坐的位置是拉赫里斯平日坐的王座,法老专属,黄金打造的王座极尽奢华,就连上面的软垫都是用金丝线制成的。
而他的手脚各自困在王座的扶手和椅脚上,虽然能活动,但却无法脱离。
黎明前,正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宫殿里昏黄的烛火跳跃。
“哒,哒……”脚步声响起。
伯伊看向声音的来源,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烛火的阴影中走出,一步一步地走进光亮,走向他。
深邃的五官一半隐在黑暗中,显出一种让他感到陌生的冷漠。
印象中,大猫是粘人的,喜欢撒娇的,从来没有对他有过这样的神色。
“陛下,这是?”伯伊诧异地扬起眉梢。
拉赫里斯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是在重新认识一个人。
“你是阿伊吗?还是伯伊?”拉赫里斯唇角勾带起一点弧度。
见到故人,伯伊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他往后靠着椅背,笑道:“我都是。”
拉赫里斯的视线锁在他的脸上,在过去的两年里,八百多日,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在脑海中临摹这张脸。
如今真的见到了,反倒觉得陌生,害怕这是假的,只不过是又一场荒唐的梦。
“你为什么要走?”拉赫里斯问。
“腻了,”伯伊说,“一道菜再好吃也会腻。”
拉赫里斯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事实上,在伯伊离开前,就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过。
但是听到他对这里,对权力,对自己没有丝毫留恋,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时,拉赫里斯脑子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猝不及防就断了。
“阿伊,”拉赫里斯眼眶倏地就红了,他声音里带着喑哑地低声呢喃:“阿伊,你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烛光下,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泛着点点水光,如流光溢彩的琉璃。
伯伊微怔。
拉赫里斯弯腰,单膝跪在伯伊的两I腿I间,用近乎拥抱的姿势将伯伊圈在怀里,他红着眼眶,声音低哑,又问了一遍:“阿伊,你就没有一点留恋吗?”
他垂着眼睫,强势地掰开伯伊的手,将自己的手指I插I入到他的指缝之间。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拉赫里斯的手很热,带着要将冰块融化的温度,紧紧扣住伯伊的手,不让他挣脱。
拉赫里斯自顾自地说着话,就像过去八百多天里,他日日对白骨倾吐心事那般。
每一次丈量,他都会欣喜地想,阿伊没死,这不是阿伊,但又会在日复一日,失去阿伊,也没有阿伊消息的等待中绝望。
两种反复的情绪几乎要把他撕裂,剧烈的痛苦哪怕是在睡梦中也会让他惊惧着醒来,新一天的到来,对他来说只是折磨的轮回伊始。
伯伊蹙眉,身体后仰想要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语气中带着警告:“拉赫里斯!”
视线中的脖颈纤细修长,因为后仰的动作,露出微微I突I起的喉I结,随着说话微滚,仿佛是在无声地发出邀请。
年轻的法老像是没有看出他的情绪,如同无数个梦境中那般,只盯着那截白皙的脖颈看了许久,极尽贪婪,兴奋的情绪随着烧灼沸腾的热血蔓延至四肢百骸。
半晌,拉赫里斯垂眸吻I住男人的喉I结,语带惋惜,声音喑哑难辨:“阿伊可真狠心啊,我事事都顺着你,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却要离开我。”
稍顿,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点笑意,“那是不是只有把你训成独属于我的奴隶,你才会乖?”
乖乖地待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