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天下的地脉中，原本像是暗河般汹涌的玄黄源气在此刻停止了流动。

时空像是被冻结住了，半空中甚至都悬停着一个石块，无法自由落体。

君无道长身而立，他头颅上刚才被宁明一拳砸出了个破口，殷红的血液让发丝结了块，身躯上也有些部位呈淤青色。

在其手中掌着一个散发辉光的小塔，共有九层。

底层的齿轮最小、最密集。一个个齿轮牢牢地咬合在一起，像是紧密的钟表。随着前一个齿轮的高速旋转，其他所有齿轮都跟着一起飞旋了起来，速度甚至要快逾了光。

再往上一层，齿轮就变大了些，转动的频率也要稍微慢一点。

到了第八层的时候，齿轮就近乎于停滞，肉眼完全捕捉不到有变化的迹象。仿佛老树的年轮，要一甲子才会生出旋转的圆圈。

而第九层，即便是以宁明的目光都看不破，那里像是永恒。

“永恒塔...岁月道。”宁明开不了口，就连瞳孔此刻都转动不了，只有内心能泛起情绪涟漪。

他见过这个道器，在前面自己渡劫的时候。

就是相同造型、一样气息的这个小塔镇压进自己的禁忌道体中，差点就让自己直接化成了永恒。

“把宿命珠交出来吧。”

君无道看着前方已经动不了了的宁明，平静地说道，“只要宿命珠。至于你，想要去做你的事的话，可以离开...”

话音未落。

君无道的双眼突然闪烁了下光芒。

旋即，混元仙尊的声音响起，“把此子也带过来。”

君无道一愣，然后沉默。

另一边，宁明听见了君无道的声音。

可是，他重生后第一时间就检查过全身内外，根本就发现不了宿命珠藏在哪里，也没法交出宿命珠。

也就是在这时，宁明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宿命珠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自己最需要小心的就是持有后悔珠的那个人...

“原来是你。”宁明想要开口说出这句话，但却感觉自己像是二维世界里的纸片人。

如同降维打击。

不得不说，岁月道绝对是一条无敌强势的大道。

就算是宁明也不禁感叹，这家伙太能藏了，修炼有如此逆天的大道，也难怪不显露于人世，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自己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岁月道一脉的修士，

但那些修士基本上是十重天，也就是道火境这条路就封顶了。

即使是天外天的天机宫和墟昆仑的万妖宫都栽培不出一个岁月道的强者。

因为有些大道，越往后越难走。

像是极致道、生死道、苍生道、禁忌道这些。

宁明现在所受的苦难的确很夸张，但要是横向对比以上那些大道的证道难度，就也还在合理范围以内。

宁明从一开始的直觉是对的，君无道的天赋真的太惊人了！

不愧是和自己一样，从一座宇宙中披荆斩棘出来的生灵，是一个当之无愧的时代的领军人物！

......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对方的岁月道还没有到巅峰大成的地步。

要不然，宁明怀疑自己的意识都会被冻结在永恒的时空中。

“抱歉...”

就在这时，君无道开口，带着些许歉意。

他与混元仙尊简短的交谈结束了。

其手上的那个小塔，第九层、第八层、第七层，一直到第六层的齿轮都在飞快转动。

以小塔为中心，一股秘力扩散而出，场域澎湃，将所有的碎石、空气流动、宁明都给定格住了。

嗡~

倏然间，君无道脸上闪过一丝讶色。但眸子的最深处却平静得像是古老森林的一片幽静的湖。

轰！

冻结的天地间，一股异响再次发出。

是从宁明体内传出来的，宛如闷雷！

这是他蓄势到了极致，道体竟开始绽光，精神集中，心智坚定，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渴望要爆发。

轰隆隆！！！

宁明猛然间全面爆发了出来，真的办到了，一口黑暗洞天硬生生地撑开了时空。

君无道动容。

“你这个叛徒！懦夫！”宁明呵斥，禁忌道扭曲开来对方的场域，终于有了放手一搏的能力，他满头黑发被罡风荡起，狂乱地舞动。

真是立场决定了一切。

宁明终于也品尝到了那种愤怒的滋味。你我明明都是饱受诸天压迫的下界生灵，本该是联手的伙伴啊！

砰！

宁明出手，雷霆出击，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刺向近前。

谁知，君无道的神色迅速就平静了下来，面对宁明打破时空的一击，脚步甚至不移动。

如一棵青松扎根在山崖上。

他染血的发丝如瀑布般向后吹起，那个小塔则巍然不动。

然后，第五层的齿轮突然高速转动！

唰——

一股浩瀚的时空之力扩散而出。

急速冲来的宁明，动作先是变得迟缓，接着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当的一声，惊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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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间，宁明只觉得躯体四分五裂的剧痛，然后眼神错愕。

自己怎么倒在了距离君无道足有数十丈开外的岩壁上？

等等！

这是怎么回事？

宁明记得自己本来是冲杀向君无道的，可下一刻却无故倒在这里。身体还像是遭受了一次重击，胸口塌陷了一寸。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记忆被截断了一部分。

“还是算了吧，宁夜。”

君无道此刻的左脚抬起，刚刚像是踢出了一击，并开口道，

“你我境界存在差距，十一重天的禁忌道特性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十二重天的岁月道。”

说话间，那个小塔的第五层齿轮转动才慢慢变得迟缓。

宁明注意到了这一点，擦拭嘴角血渍，“是吗？不过，你也不可能一直能催动高强度的时间之力吧。”

操控时间的岁月道修士看似是无敌的，因为任何生灵都生活在时间线里。

但实际上并不是的。

细细说来的话，又是一篇长篇大论，还涉及到了“未来决定现在”的真理命题。

总之，大道是凌驾于时间之上的。

说到底，大道修士最后的比拼，还是看谁的大道境界更加精深，谁更上一重天。

君无道沉默不语。

哧——

袖袍一展，猎猎作响。

宁明右手突然握住了一道白色光束，随后凝聚成型，是把形如白蛇的仙剑。

白帝剑出鞘！

没有多余的言语，宁明脚步一纵，再次闪电爆发，剑身上蕴含着海浪般的神力，一浪高过一浪。

君无道心中轻叹。

这一战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了。

两个来自宇宙中的绝顶高手，也只有这一次才算是他们两人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大战，针尖对麦芒！

永恒塔，第六层，转动！

君无道并没有硬撼宁明，哪怕仗着境界压制，但对方的禁忌道体蜕变得太强了。

他往后退去，同时，那个小塔悬浮在空中，第六层齿轮再次高速转动！

宁明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可是却发现对手的移动速度突然变快了数十倍。

而在君无道的眼中，宁明的动作就是迟缓了下来。若把时间比作流水，此刻便是沉重的银汞！

这里得详细描述一下。

在很多人看来，时间这个概念是固定的，自然界的一分钟就是六十秒，实则并不然。

时间更像是人的抽象的体验。

事实上，时间仅是物质运动的一个表象。

这意味着什么？

大象能活几十年，而老鼠就只有几个月。

前者总是慢吞吞的，后者总是速度极快，而它们感知到的时间可能是相当的。

饶有意思的是，大象这辈子的心跳数也和老鼠的心跳数一样多。

直白来讲就是——

若要细讲这场战斗，就得从两个角度来说，一个是君无道的时间视角，一个是宁明的时间视角。

从君无道的角度来展开。

他自己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而宁明的动作就像是一个视频里的人被放慢了0.5倍。

“荒芜道”

突然，君无道没有再后退，右手灵光一绽，一把足有半人大的霸刀出现。

下一刻，君无道暴起，一刀霸烈地朝宁明劈去，那气势就像是要斩开大海。

切换到宁明的视角。

该死！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属于君无道的荒芜气息就扑面而来，快的比鲲鹏神速还要惊人。

白帝剑才刚抬起，对方的霸刀就已经落下，仿佛盘古斧！

“不好！”宁明内心陡惊。

万幸的是，自己体表笼罩着黑暗洞天，那把霸刀在虚空中却像是砍进了软铁里。

这才没有让自己被对方直接给切开来。

“好厉害的大道。”君无道感受到自己的法力刚一接触到对方周围就在发生消散。

与此同时，宁明战斗意识极强，压下情绪，攻势一转，白帝剑横切划来。

虚空都被拖拽出来一抹白色的惊虹...

可惜，在君无道的眼中，速度慢的就像是一个蜗牛。

君无道一边避开，又施展出好几种宝术，一时间，这片虚空如有千百道闪电炸开。

就像是一根又一根钢针，飞射向宁明，每一道光束都蕴含有恐怖的法则之力。

“嘭”

宁明完全反应不过来，肩头被打穿，骨骼粉碎，漆黑的鲜血飞溅而出。

下一刻，他却没有半点痛感，仿佛一台冰冷的战斗机器。

额头突然生出第三只鬼眼，堕落之瞳！

咻——

宁明像是迸射出一道激光，带有最可怕的湮灭之力，沿途让虚空被搅碎出一条惨不忍睹的通道。

几根发丝被切断...

在空中下落的速度异常缓慢。

君无道瞳孔微缩，没料到这一战会进行到这种地步。

这还是在巨大的时间流速差之下，但对方差点还是重伤了自己。

相比于宁明，君无道就算还有一个荒芜道，但他的荒芜道就只有十一重天的水准，哪怕是十二重天，也不可能敢硬接对方的禁忌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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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一战，宁明可以被打成百上千次，但君无道只要被击中一次就将是致命的危机！

轰！轰！轰！

两人在蛮荒天下的地脉中狂暴出手，展开极速对决，拳头与腿鞭碰撞，伴着混沌，一招一式都将虚空给撕裂开来。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

君无道的岁月道之力可远没有那么简单，不知是反应更快。

“宁明，让我们来点真本事吧。”

突然，君无道将小塔悬在头顶，第四层齿轮，转动！

其体内一下子涌现出各种符文，密密麻麻，如同数万只蝌蚪一起游向四面八方。

肉眼可见，这片空间如同汪洋汹涌波涛。

不，是这片时空，就像是一片海水在上下起伏。

宁明惊撼莫名。

他看见自己的身躯此刻居然出现了重重残影！

下一刻，宁明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挥动间，竟在虚空中拖拽出了一连串的虚相。

约莫有十来个重影，分别代表了前一秒，前两秒，前三秒...

时间只是人的主观感受？

不！

君无道施展出了岁月道的至高道术，他如同真正的时间主宰！

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君无道眼中还能看见更多的虚相，不属于过去，而是未来！

接下来，君无道又绽放璀璨光芒，气势拔升，比刚才更强了数倍。

这一次的搏杀更加激烈！

战场中心，什么都像是不复存在了，两种力量在碰撞，令周围的岩壁都止不住地龟裂。

宁明接连受伤，不断有骨头被打落，飞出去，哪怕有真龙手、黄金战猿一族战法，可在这样的时间领域中，对方只能用开挂了来形容。

这种比喻还真没有错。

到了证道境，大道可以开辟出道域后，就是看谁开的挂更强，主宰战场。

“吼！”宁明大吼，整个人如同一个大火炉子，释放出所有潜能。

然，自己的动作全在对方的眼中，这根本就没法打。

要不是自己体外有一口黑暗洞天，再加上禁忌道体的强度异常夸张，换做是其他天骄，早早就败退了下去。

宁明再次吐血而出，然后紧咬牙关。

“主要还是境界差距，要不然，我体外的黑暗洞天就绝不会受到那么严重的时间法则影响！”

“禁界，开！”

就在这时，宁明突然展开禁界，逆转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