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面例子呢?”齐妙想说,“你学的那么好,为什么曾老师没拿你当过正面例子说给我听?”
苏思愿语气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会知道曾老师跟我上课的细节?”
不等她回答,齐妙想又问:“之前你说过来曾老师这里上课,是你爸爸帮你找的关系,你爸爸和曾老师认识是吗?”
“关你屁事,你他妈的给我放开,我要是迟到了,我饶不了你。”
苏思愿甩开她的手,径直走进电梯,谁知齐妙想竟然跟了进来。
“你进来干什么?!”
齐妙想不理她,电梯径直上楼,等再次到了曾老师家的楼层,她先一步走出来。
苏思愿跟在她后面喊:“喂!”
齐妙想按门铃,门从里面被打开,曾老师看到是她,眼里划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冷下来脸,问她怎么又上来了。
“曾老师,我妈妈说你是很专业的老师,把很多学生都培养进了中传,所以我一直很信任你。”
说完,齐妙想指着苏思愿说:“老师,今天我问你一句实话,你一直打击我,贬低我,到底是因为我真的太差了,还是因为她爸爸苏正译给了你什么好处?”
苏思愿和曾老师都是一愣。曾老师反应很快,立刻否认。
“说什么呢你!这跟她爸爸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水平不行,就回家好好练,不要怪到其他人身上。”
“在今天之前,我确实没有怪任何人,老师你说我差,我就回家拼命练,我甚至想过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学播音主持。”齐妙想语气平静,“但我好像高估老师你了,不是每个老师都有师德的。”
曾老师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齐妙想,我警告你,跟我说话放尊重点,你这是污蔑!”
“污不污蔑,我判断不了。”齐妙想看着老师说,“下节课我会叫我妈妈过来,如果是我误会了老师,我愿意给老师道歉,而且我以后也不会再来上课,已经交过的学费老师也不用退给我妈妈。”
齐妙想转身就走。
曾老师立刻给苏思愿使了个眼色。
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苏思愿立刻追了过去。
“齐妙想!”
看到她追进了电梯,齐妙想扯唇笑了笑,说:“苏思愿,你知道我现在不怕你了,所以利用老师来霸凌我,你还是真是煞费苦心。”
苏思愿也笑:“那你有证据吗?”
“有没有证据,只要调查一下就知道了。”齐妙想说,“之前在学校里你霸凌我,可以被洗白成只是同学之间的玩笑和打闹,但是你爸爸,还有曾老师,他们之间要是有什么交易,那就是职务罪,不是用打闹就可以洗白的了。”
苏思愿脸色一变。
她爸爸是公务人员,曾老师是大学教授,一旦被人知道他爸爸利用职务之便帮曾老师家的亲戚走后门,两个人的职业生涯都要受到影响。
不仅如此,到时候她要考中传,也会受到影响。
她不能让齐妙想把这件事说出去。
“好啊,你去告诉你妈,让你妈去举报,你妈只要敢去举报,她之前靠我爸进政府工作,还有她十七岁就给我爸当情人生下你这个私生女的事,就会被所有人知道,到时候看是谁先身败名裂。”
齐妙想瞳孔微缩。
苏思愿勾唇,眼里淬着恶毒:“有胆子你就去吧,要是你举报了曾老师,非但没调查出来什么结果,反而你和你妈的事情被人知道了,到时候可能你们又得换个地方生活了。”
“你现在硬气了,不怕我了,但你总要为你妈担心一下吧,你妈不是傍了个大款么,你想如果那个大款知道你妈小小年纪就勾引自己的高中老师,还生了你,你觉得那个大款还能接受你妈吗?就算他接受了,你妈的那一群吸血鬼的家人,他们缠着我爸那多年,终于也可以换个人缠一下了。”
“还有你,我知道你现在在一中混得很开,不仅如此,你还在跟一中的纪岑谈恋爱,不过他知道你是私生女吗?你觉得像他这样的男生,他那样的家庭,他和他父母会接受你是个私生女吗?还有你的那些朋友们,齐妙想,你之前在学校被我们孤立,不就是因为我们觉得你私生女的身份很恶心吗,你觉得你那些朋友要是知道了,他们会不会也变得讨厌你?”
苏思愿转而一笑:“给你一个建议,你回去跟你妈妈说,是你自己没天赋,所以你不考中传了,以后也不来曾老师这里上课了,一切都当没发生过。”
电梯到了一楼,苏思愿直接将齐妙想推出了电梯。
“回去好好想想吧你。”
齐妙想呆愣愣地站在电梯门口。
只要她忍了这一次,忍受下这段时间在曾老师这里受到过的所有精神伤害,放弃考中传,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妈妈就可以和顾叔叔继续交往下去,朋友们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身世。
就像高一刚开学时那样,她被苏正译半逼迫地签下了谅解书,免了苏思愿的处分,和妈妈来到童州,认识了纪岑,认识了朋友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在学校的快乐。
她忍了一次又一次,换来的都是别人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在这十几年里,活得越来越敏感和自卑,她觉得不自己不配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更不配拥有朋友,每当有人开始对她好,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觉得她值得,而是她不配。
她一直不敢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任何人,甚至是给予她最多关心和照顾的纪岑,那是她内心深处最不堪的回忆。
纪岑说她无可救药,她确实无可救药,没有任何药可以救她,曾经同学的无视和嘲笑、男生们对她吊儿郎当的嬉笑、背后侮辱性的小贴纸、被撕烂的课本和书包,以及无数个被关在厕所里的晚上,没有一个被霸凌过的人,会愿意让人自己曾经那段黑暗的经历,那段丢脸、卑怯、和懦弱的回忆,她只想狠狠埋在心底里,让它们随着时间去消散。
她以为遇到了纪岑,遇到了朋友们,她的人生终于开始晴朗了起来。
纪岑是晴朗的天空,而她是一道阴影,她骨子里的怯懦和自卑,最终还是伤害到了他。
果然跟她这样内耗又敏感的人在一起,就连纪岑也会累,每每想起他说的那些话,对他自责之余,她近乎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放手吧,她这样的人,别耽误他了。
-
齐妙想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
妈妈正好就坐在客厅里,她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有几个一次性的杯子,轻声问:“来客人了?”
“啊,对,是我几个同事,不过刚刚已经走了。”
齐妙想哦了声,准备回房,齐思忽然叫住她。
“想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齐妙想低下头:“没有。’
齐思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酝酿数秒,柔声说:“想想,你记不记得你跟妈妈约定过,如果受了委屈,你一定要跟我说,不可以憋在心里,不可以一个人承受,你忘了这个约定了吗?”
齐妙想咬着唇,眼神闪烁。
“你要是不说,那我就自己猜了。”齐思说,“你是自从去清河市的曾老师家上课之后,才变得奇怪的,你在曾老师家遭遇了什么吗?”
等了半分钟,她还是不张口,齐思拿起手机说:“你不说,我就打电话问曾老师了。”
齐妙想拦下妈妈的动作。
齐思轻声宽慰:“就算有些事没办法跟朋友说,总可以跟我说吧,我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不是送你到这个世界上来受委屈的。”
齐思低声说:“要是一开始怀上我,你就把我打掉就好了……”
这样她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不会经历这些,这样妈妈也不会因为生下了她,一直过得辛苦又小心翼翼,不敢告诉别人她的过去。
现在好不容易妈妈遇到了顾叔叔,却还是因为她,因为外公和舅舅他们,害怕给顾叔叔添麻烦,迟迟不敢对顾叔叔坦白。
齐妙想的眼里蓄起泪水,开始抽泣:“要是……你当初没有生下我,你现在肯定会过得很好。”
妈妈对她来说是上帝,可她对妈妈来说是累赘。
听着女儿说要是自己没出生就好了,齐思的眼睛也忽然开始发酸,她捧起女儿的脸,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自己掉眼泪。
“想想,你听着,我从来、从来没有后悔过生下你,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在你三岁之后,才把你接来我身边,让你平白在你外公家吃了那么多苦。”
“没有一个妈妈会嫌弃自己孩子的出生是多余的,就算吃再多的苦,只要是为了你,我都心甘情愿,你是妈妈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没有人能比得过你在我心里的份量,就算是你顾叔叔都比不过。”
齐妙想哽咽地说:“妈妈……”
“我太难受了……我好不容易交了那么多朋友,你好不容易有了顾叔叔,为什么他们还要欺负我……”
她今年满十八岁了,但这一刻,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哭着埋在妈妈的怀里诉说委屈。
……
断断续续把自己的委屈说给了妈妈听,有了个发泄情绪的端口,这段时间心里的重担总算卸了下来,齐妙想哭累了,也哭困了。
她靠在妈妈的膝盖上,妈妈摸着她的头,让她回房间好好睡一觉,等睡上一觉,一切都好了。
替女儿关上房门,齐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躲着的四个孩子都是眼眶微红地看着她,他们躲在卧室里,听到了母女俩的所有对话。
卢文佳最先含着眼泪出声:“阿姨……”
齐思深深吐出一口气,缓缓说:“想想一直不把她以前经历过的事告诉你们,不是因为不把你们当真正的朋友,她只是,害怕你们知道以后会嫌弃她,这也怪我,当年太年轻冲动,把她生了下来,非但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还害她受了那么多的非议和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