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麦进入了云中城。
她?也很郁闷,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来到了这里。
好在,她?最后是?被毕恭毕敬地请进去的,坐在马上?,不是?作为奴隶、俘虏而?是?作为贵宾堂堂正正的走进了云中城。
云中城同样是?古城,昔日赵武灵王想?在黄河西岸建城,但屡建屡塌,后来他见一群白色天鹅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盘旋,而?天鹅所在之地光芒万丈,便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因此在天鹅盘桓之地建城,取名而?云中。
突厥汗国的王庭在于都斤山,但劼利可汗却更?爱在云中城待着,他的牙帐常年设于此,突厥的数十万大?军也都驻扎在这里。可以说云中城便是?突厥的中心所在。
它与长安完全不同,附近皆为宽阔无垠的草原,成群的马匹奔腾,还有一群一群的牛羊。它也有城墙,但是?城廓范围不大?,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形色各异的帐篷,围绕着小小的城池,越外围的越简朴,而?越往里走越华丽。劼利可汗的白色牙帐,同样如众星捧月一般位于最中心的位置,十分惹人瞩目。
义成公?主并不住在牙帐,她?住在云中城中。
徐清麦在云中城的王宫里见到了义成公?主和闻讯而?来的劼利可汗。
她?曾在渭水河畔见过劼利可汗一次,不过才三四?年的时间却觉得劼利可汗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迅速的老去,原本的意气风发和剽悍气质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在优越和安定?生活中逐渐松懈下来的懒散。
至于义成公?主,即使已经是?中年人,眼?角有遮挡不住的皱纹但依然美艳无比,她?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婉约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草原的利落,也难怪会让几任可汗都为之神魂颠倒。
义成公?主对徐清麦很亲切:“早就久闻徐太医大?名,妙手神术挽救百姓于病痛疾苦之中,如今一见却不料竟是?如此年轻的娘子!想?来书上?说天纵奇才,便是?徐太医这般了。”
徐清麦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可贺敦若是?想?要见我,我每旬都会在悲田院中出?诊,无论是?什么身份的病患一视同仁,倒也无需您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又是?绑架又是?逃命,白白送了您的那些属下的性命。”
从长安到阿史那社尔的军中,一路过来,义成的属下将?近二十来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义成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容和煦:“我知徐太医心中不爽快,那些卑贱之人的性命若是?能让徐太医变得开心点,也算是?他们死得其?所了。”
徐清麦的脸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
她?替默啜与卡丽不值,这些人对她?如何暂且不说,但他们的确是?忠诚于义成公?主,可后者对他们的死却完全不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就如同碾过了一群蚂蚁。
义成的语气变得哀戚起来:“至于我,还请徐太医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实在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我知道徐太医也是?母亲,想?必很能理解我的心情才对。”
徐清麦冷笑几声,很想?要再怼几句,但想?到阿史那社尔对自?己说的义成公?主这人喜怒无常,便还是?咽下去了到了自?己喉咙里的话,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劼利可汗靠在宽大?的椅子上?,转动着自?己大?拇指上?巨大?的玉扳指,懒懒地问?徐清麦:“徐太医,大?唐皇帝陛下的身体如何?”
徐清麦:“回可汗,陛下的身体极好。”
劼利可汗点了点头,下一秒却重重地拍了一下身边的案几,怒道:“我视他为亲人,与他在渭水河畔立下盟约,没想?到他却违背了当?时的誓言,竟然对我宣战!徐太医,你说这是?不是?背信弃义之举?!”
若是?寻常女子怕是?会被劼利可汗忽如其?来的怒气给吓住,但徐清麦也是?在朝堂上?见过几年世面的人了,当?下面色不改:“可汗,在下在八月就被可贺敦给绑出?了长安,长安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下实在是?不知,想?必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可汗何不像上?次一般,派使臣前往长安询问?仔细?”
劼利可汗阴鸷的眼?神盯着她?,良久才收回,继续转着玉扳指,慢条斯理的道:“哼,无妨。李世民这小儿!他要战,那本汗便陪着他好好玩一玩,让他知道战争可不是?儿戏。”
他站起身:“行了,徐太医,既然来了云中,那便好好待在这里吧。可不要惹恼了本汗的可贺敦,听她?的,好好为符离治病。或许过不了多久,本汗还能带着你回到长安,哈哈哈哈。”
他长笑着走到了殿外,过往健壮但此刻却显得有些肥硕的身体在身边奴仆的搀扶下走下了台阶。
徐清麦缓缓挑起了眉毛。
回长安是?一定?的,但怎么个回法?却不一定?了。
义成公?主站在她?的身边以目光送劼利可汗离去,眼?神也有些复杂。但回过头来时,又挂上?了那幅和煦的笑容:“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徐太医,不如现在就随我去看?看?符离?”
徐清麦低下头,默认了她的安排。
义成公?主带她?去到了王宫内苑里符离的殿室。这云中王宫说是?宫殿,但徐清麦瞧着在规模上?还比不上?一些世家的府邸,只不过这边深受西域影响,建筑和摆设上?带着一些异域风格,很是?特别。
还没进去宫室就听得一个老妇沧桑的声音:
“符离何必如此沮丧?据说这徐太医的医术的确是?出?神入化,说不得你再过几日就会康复如初。”
义成公?主迈过门槛,柔声道:“你舅母说得不错,徐太医已经到了。”
徐清麦跟在她?的身后朝室内望去。
室内却不止符离一个,还有一位穿着汉人服饰的老妇人,从眉眼?可见年轻时必然是?一位美人,如今即便是?年岁大?了,半头银发也依然有着无可替代的风华。而?且徐清麦觉得她?似乎有些面熟……
此外她?身边还有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而?躺在床上?盖着褥子的那位病弱少年,想?必就是?义成与劼利的儿子,符离。
几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清麦。
符离想?要站起来,却喘起了粗气,徐清麦连忙制止了他:“符离王子无需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