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麦:“痛吗?有知觉吗?”
犯人:“不痛。”
徐清麦:“描述详细点儿。”
犯人:“……不痛,就是?感觉整个背上?麻麻的,是?木的。”
徐清麦:“那你之前觉得伤口痛吗?”
她?担心是?因为一直受到刑讯,他对疼痛的忍耐阈值被拉到很高。好?在犯人告诉她?之前伤口还是?挺痛的。徐清麦听?了后愉快的又在之上?打了几个勾。
一直到清创和缝合结束,那犯人都没有感觉到过疼痛,而且在手术过程中的意识一直都很清醒。
“很不错啊!”待到犯人被带走?之后,她?迫不及待对姚菩提和高禹道,眼中泛着惊喜的光,“比我一开始想?象的要好?多了。”
姚菩提也终于放下心来,他道:“之前老夫也做过这种程度的实验,的确是?可以。老夫担心的是?,那种需要开腹的手术……”
徐清麦将下一位案犯的档案拿出来:“那我们看看这个是?什么情况?”
结果,这一位犯人的情况让大家都大吃一惊。
只是?一个虬髯大汉,能够看出他原本?的身形很壮硕,但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应该是?受到了不少的折磨,看上?去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脸上?和身上?有着几道狰狞的伤口。
最严重的是?他的手臂,从手指到小臂上?部都已经发黑了,伤口也在溃烂化脓。
“贯穿伤。”徐清麦冷静地?检查了一下,“而且应该是?没有得到救治,已经感染了。”
大理寺的吏卒:“……这可不是?我们弄出来的。”
原来,这大汉伙同其他人在长?安城外犯下了一桩大案。他们觊觎别人的钱财与女眷,趁着突厥人进犯的时候浑水摸鱼将那家人的女眷奸杀了,然后还灭了人满门。
所有人的脸都冷了下来。
吏卒冷哼一声:“人中败类!如今他已被判斩首,只需要能把他的命拖到下个月就行了。这个可是?大案,少卿说了,必须要当众处斩,以儆效尤!”
“明白了。”徐清麦点点头?,也懒得再看那案犯一眼,也想?不起什么伦理了。
他不配!
“那就是?要给他截肢,把手臂给锯掉。”徐清麦研判了一下,“不然感染会扩散到全身,神仙难救。”
高禹猛点头?:“截肢好?啊。”
截肢的痛感可是?货真价实的。
大家都看向那犯人,眼中丝毫没有任何同情。
该!
截肢手术就只能徐清麦自己来了,莫惊春和刘若贤还担不得这样的大任。徐清麦在后世的时候唯一没去轮转的科室就是?骨科,只是?会诊时观摩过骨科的手术。好?在她?在系统虚拟手术室里曾经做过一些训练,而且还与太医院擅长?此类的疡医交流过,算是?有一些经验。
而且,正?好?可以用他来积攒积攒经验。她?冷酷地?想?。
虽然大家都挺想?让那犯人不做麻醉就接受截肢手术,但毕竟这是?一场用来做针刺麻醉的实验,姚菩提只能遗憾地?拿出自己的金针。
小半个时辰后,徐清麦问?:“有感觉吗?能说话?吗?”
那犯人不答。
吏卒大喝一声:“回答!”
他明显瑟缩了一下:“手臂没感觉了,不痛了。”
吏卒恶狠狠道:“待会儿徐太医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别给老子玩花样,不然回去后有你好?果子吃。”
于是?,接下来那犯人十分乖顺,完全没有任何悍匪的模样。徐清麦也只能感叹,恶人还得“恶人”磨。
一开始的手术过程还算是?顺利,徐清麦给他清理腐肉和脓液,犯人的意识全程都很清醒,而且手臂也没有任何的知觉。徐清麦便放心的切开他的皮肤和肌肉,结扎血管。
姚菩提一边关注着自己的金针,一边看着徐清麦的动作。
他忍不住感叹:“老夫也曾见过疡医给人截肢,但都不像徐太医这般行云流水。”
截肢在这个时代是?常见的,因为战争多,许多从战场上?带着伤下来的如果不截肢就会面临死亡的局面。所以对现在的疡医们来说,截肢是?必修课。姚菩提见过不少截肢的场面,都是?鲜血横飞,患者必须被绑在床上?甚至是?用几个汉子狠狠地?压住才行。不管是?患者还是?疡医本?人,都很痛苦。
但徐清麦的截肢场面完全不同。
她?的手非常灵巧,一层一层的剥离,一个动作接连另一个动作,而且整个场面丝毫没有鲜血四溅。姚菩提甚至觉得他是?在观摩一场无声的乐舞。
“手术三大难,疼痛、出血、感染。”徐清麦道,“您的针刺麻醉解决了疼痛问?题,我的手术技术……”她?指了指被结扎起来的血管,“解决了出血的问?题。而清洁和消毒解决了感染的问?题。”
“不过,”她?幽幽道:“……毕竟是?截肢手术,正?戏还没上?场呢。”
在一旁的刘若贤与莫惊春想?到了之前开颅手术时对付颅骨的场面,一时都有些沉默。果然,待到徐清麦将所有的肌肉、筋膜、血管、神经、骨膜这些全都分离了之后,便露出了手臂里的一截森森白骨。
高禹有些不适的偏头?,但看到就连刘若贤都目光炯炯看着的时候,他便也挺了挺胸膛,强迫自己看了过去。
那大理寺的吏卒看得啧啧称奇,继续感叹太医院的果然都是?一群狠人!这可比他们牢狱里那些掌管刑讯的人还得要狠啊!
高禹刚转过头?来,就看到徐清麦从器械台上?拿起了一把锯子。
他:……会是?他想?象的那样吗?
徐清麦将锯子递给莫惊春:“你来。”
她?对单纯锯骨头?这样的体力活真的是?没多大兴趣。
那犯人看不到自己的伤口,但是?能看到被磨得雪白的锯子,眼神惊恐:“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没人理他。
莫惊春接过锯子,在犯人惊恐的眼神中拿起锯子就开始进行截骨,一时之间,刺耳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起,骨沫横飞。
锯到一半之后,犯人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一些颤动和小范围内的肢体抖动,他开始呻吟。
徐清麦警醒地?问?:“感觉到痛吗?”
犯人的牙齿在打战:“有一点,手臂……啊!!”
他觉得手臂的断口处传来了如同灼烧一般的疼痛感,而且越来越明显,开始嚎叫起来,身体也开始扭动,还带着痉挛。在剧烈地?疼痛中他甚至看到似乎有人飘在空中对他微笑。
那是?那些死在了他的刀下的人。
“我要走?,放我走?!”
“按住他!”徐清麦大叫。
姚菩提想?要过去调整自己的金针位置,但可能因为剧痛让犯人迸发了极大的力气,竟然将身上?原本?扎着的几根针都给崩出来了,洒落在地?。
“糟了,麻醉失效了!按住他!”
在一旁的吏卒赶紧压了上?去,死死地?压住犯人让他不再动弹:“老实点儿!”
场面变得十分混乱,莫惊春额头?上?沁出汗来,加快了截骨的动作。好?在之前预设过这个情况,在手术前就已经用绳索将他紧紧地?绑在了手术床上?,因此手术得以在哀嚎和骂骂咧咧中继续进行下去。
“噗通”一声,刘若贤眼疾手快的拿着托盘接住了他掉落下来的半截手臂,不忍直视的将其放在了台子上?。
徐清麦蹲下来,面无表情地?将它放在了犯人的眼前:“看看,你的手。恭喜你,今天暂时不用死。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安静下来让姚太医继续给你针灸,这样或许接下来不会痛。
“还有一个,那就是?继续挣扎吵闹也没关系,但这样我就不能保证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会不会更痛那么一点点了……”
犯人看懂了她?眼中的威胁,痛得表情都扭曲了但依然点了点头?:“知道……我选一,第一个!”
这女人是?恶魔吗?!
徐清麦满意地?拍拍手站了起来:“恭喜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姚菩提上?前来继续为他扎针止痛。
截骨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便轻松了,止了血又清洗了创面之后,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徐清麦便让大理寺的吏卒将其扛走?了。
看着都闹心。
“看来在这样的手术里,麻醉深度还是?有些不够。”徐清麦皱起眉。
姚菩提与高禹的面色也有些凝重。
姚菩提叹一声:“所以还是?要多实验几次才能知道其中的不足。”
他甚至有些沮丧,觉得针刺麻醉可能是?无法发挥更大的用处了,或许就在一些小的手术里面可以运用,但这些小的手术却未必能单独的请一个针灸师。
“姚太医何必灰心,可以再调整的嘛。”徐清麦却反倒有不同的想?法:“我倒是?觉得针刺麻醉大有可为!姚太医,很多人是?对麻醉药物?过敏的,不管是?乙醚还是?麻沸散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麻沸散……
“等等……”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姚太医,您有没有想?过将麻沸散与针刺麻醉结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