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内侍匆匆的?赶过来:
“徐太?医,太?医令让您赶紧去前边儿,裴司空情况看着不太?好……”
徐清麦立刻匆匆赶了过去。
旁边的?欧阳太?医对严雪文道:“徐太?医于?抢救一道上的?确颇有经验。”
现在太?医院公认的?徐清麦的?强项就是外科以及这种紧急情况的?抢救,所以巢明想也不想的?立刻叫了徐清麦来。
徐清麦过来的?时候看到?裴寂面如金纸的?躺在了篝火边,两位内侍正用身体垫在他的?身下托着他的?头,让他半躺着。有一位针科的?太?医正在给?他扎针,巢明正在给?他诊脉。
但显然,效果并不是很好。
裴寂的?呼吸非常急促,张着嘴巴,而且意识显然已经陷入到?了模糊之中?。
李世?民站在一旁,脸上显然十分担忧。
“让一下。”
徐清麦蹲在裴寂的?身边,先随身从袍袖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木听诊器放在了裴寂的?胸膛上。这是她每日必备的?,不仅药箱里有一只,袍袖里也会带一只。今日换朝服的?时候本来打算不带了,但转念一想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一有个问题说不定能派得上用场。
谁知道,这万一真的?就万一了。
裴寂的?心率很明显过快了,徐清麦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张开嘴呼吸但似乎也呼吸不上来,整个脸依然呈现出?一种缺氧的?状态,手脚还略微有些抽搐……
巢明见金针术起不到?作用,皱起了眉,转向?徐清麦:“徐太?医?”
今日是除夕守岁,任何时候出?问题都不能现在出?问题!
巢明心中?有些焦灼。
徐清麦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是呼吸性碱中?毒!纸,我要纸!厚密一点的?那种!”
李世?民:“听徐太?医的?。”
好在旁边就有起居舍人?以及画师在,立刻送来了一沓纸。徐清麦从里面选了几张厚密的?光滑藤纸,然后将?它?们卷了起来像是个罩子一样的?罩在了裴寂的?口鼻上。
呼吸性碱中?毒其?实就是过度通气,让肺泡气和组织里的?二氧化碳分压降低了,套个塑料袋或者是牛皮纸在口鼻上其?实就是将?他呼出?的?二氧化碳收集起来再让他吸进去,能够缓解一些症状。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着徐清麦的?操作。
巢明也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但他相信徐清麦,所以并没有提出?质疑。
不过,看到?徐清麦在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萧瑀忍不住问了一句:“徐太?医,就这样就好了?”
徐清麦点点头:“对,等裴司空慢慢恢复就好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自己会好的?。”
等了几分钟,见裴寂的?脸色慢慢好转,所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要是在守岁的?时候有人?死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吉!
见他好转,李世?民让内侍们将?裴寂抬到?了坐辇上,送他去了附近的?宫室里休息静养。
“徐太?医,”长孙无忌忽然对她道,“裴司空的?这种病情又?是从何而来?裴司空年事已高,可否需要在家静养?”
徐清麦刚想说呼吸性碱中?毒和年龄没关系,即使是年轻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当她抬起头对上长孙无忌的?眼睛,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那一抹幽深后,她悚然一惊。
“回长孙尚书,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容易出?现这样的?症状,”她恭谨的?低下了头,“裴司空的?确是需要静养,最好的?平心静气,不要有大的?情绪波动?。”
她没有回答长孙无忌关于?年龄的?这一点,但也算给?了他满意的?回复。
所有人?都听见了。
长孙无忌含笑谢过。
李世?民微微挑起了眉,然后道:“裴卿既已无事,就先放一边。今日守岁,继续,继续!”
场中?立刻恢复了刚才的?热闹,一块又?一块的?香料被投入到?了火中?,异香四散,火焰窜得几丈高,燃烧的?木头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不过,现在提倡节俭,烧了一会儿香料之后就改为了烧竹子。据说在隋炀帝时期,每到?除夕,光是殿前,这样的?“火山”就有十几座,可以用掉两百多?车的?沉香木,香飘几十里。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这一座火山,心中?嘀咕,待到?大唐国富民强之时,他也一定要这么奢侈一次。
盛大的?守岁结束后,徐清麦与周自衡又?坐上马车出?了宫,回到?了布政坊。
从今天起一直到?元宵节的?这段时间,宵禁取消,各个里坊的?大门敞开。因此一路走过来,还能够看到?不少的?人?在外面,男男女女,穿着严实。还有来回巡逻着的?金吾卫。
每个里坊门口都有火堆,有人?在把?竹子不停地投进去,听到?霹雳吧啦的?声音后,一些在旁等候着的?小孩子就兴奋地拍手,跳了起来。
徐清麦莞尔道:“爆竹,爆竹,还真是挺形象的?。”
周自衡向?她发出?邀请:“反正回去也睡不了了,不如去转一转?”
徐清麦一想,周天涯在柳氏那儿估计早就已经睡下了,还不如别去打扰,便欣然点头:“走,去东市或者西市看看。”
两人当即策马去了最近的?西市。
西市锣鼓和爆竹声喧天,徐清麦甚至感觉整个长安城不睡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儿。一些大的?酒坊甚至是商行的门口都搭起了台子,四角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舞娘们胡姬们在台上热烈的跳起了胡腾舞。
腰肢柔软,舞姿曼妙。
琵琶声、铃铛声、铜钱抛到?台上的?声音,还有叫好的?声音,组成了西市守岁的?场景。
还有袒胸露背的?西域胡人?们以及一些精壮的?唐人?,在一起跳泼寒胡戏,带着毡帽骑在马上的?人?用冷水浇到?他们身上,激起一阵白汽,边歌边舞。据说是为了祈祷来年天气风调雨顺。
徐清麦看了都觉得冷,打了个寒噤,拉着周自衡赶紧离开了,生怕被那水泼到?。
这条街是胡舞,另一条街却可能是角抵。
身强体壮的?伎人?戴着面具,比拼着力量。而围观的?人?们有平民,有士人?,有唐人?也有胡人?,大家为每一个精彩的?动?作、每一次巧妙的?闪避而喝彩。
再转一条街,却遇上了戴着各种神秘甚至带一点恐怖的?彩绘鬼神面具的?傩戏队伍,挥舞着火把?,随着礼乐起舞,驱鬼敬神。他们的?队伍在街道上行进,凡是经过的?货栈食肆等都会施以银钱或者是酒食。
端着木碗的?傩戏人?向?着徐清麦伸出?手,徐清麦往他的?碗里扔下一串铜钱。
那傩戏人?满意的?后退,身后的?锣鼓声更加响亮了。
徐清麦与周自衡看得流连忘返,这不比什么春晚有意思?
可惜的?是两人?必须要回家洗漱了——换了朝服,整肃衣冠还要熏香,一切准备就绪后立刻就要参加元日一大早的?朝贺盛典。待到?两人?骑着马出?了门,遇到?了其?他同样上朝的?上官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件事情还不够重视。
那些重臣们,比如萧瑀、封德彝、高士廉等等,都是浩浩荡荡的?几百人?的?仆从,燃起火把?和巨烛,将?一整条街都照得灯火通明。而当这些队伍汇合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如同火焰长龙,点亮了整座城。
“以桦烛百炬拥马,方布象城……”周自衡喃喃道,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这句。
徐清麦眨了眨眼,看看自己与周自衡身后跟着的?二三随从,扯了扯嘴角:“咱们要不要回去多?带点人??”
周自衡:“……你就算是把?整个宅子的?随从都带上也没人?家的?人?多?。”
他家满打满算也就才十几个仆人?“而已”。
徐清麦神情幽幽:……我常因为排场不够而感到?和同僚们格格不入。
两人?胆战心惊的?跟着百官朝贺的?队伍往宫城里走——主要是担心自己的?场面过于?寒酸,又?被谏议大夫们看到?了后认为他们是不重视元日朝贺。
这一路,简直走得战战兢兢。
好在,两人?很快就发现纯属他们戏多?,并没有人?来搭理他们。这些大排场也仅限于?高官重臣。
元日的?朝贺盛典,复杂之程度超过了徐清麦的?想象。若是她往后打算出?回忆录的?话,或许会这样回忆这一日:“我在那些繁琐的?礼节中?晕头转向?,用尽了全部力气与心神才能保证自己不出?错。而且,我没想到?百官们居然还要跳舞庆祝,这简直比做一台开颅手术还要更让我恐惧。
“好在,我完成得还不错。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些繁琐的?礼节恰恰是文明的?外在呈现。而且,我在这一天见证了大唐走向?一个帝国的?起点。”
殿上,萧瑀作为如今最德高望重的?达成正在宣读各方的?贺表,什么乌孙、龟兹、百济、新?罗……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徐清麦甚至都没有听过的?国家和势力送上来的?贺表听得她昏昏欲睡。
她隐秘的?打了个呵欠,本来就熬了个通宵,现在真的?困了。
在一旁的?严雪文从袍袖下给?她递过来一个小荷包,悄声说:“注意点儿,不要御前失仪。闻闻这个。”
徐清麦用宽大的?袖子遮着,闻了一下荷包,一股清凉的?气息立刻顺着鼻腔冲到?了脑门,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多?谢。”她赶紧道谢。
这可是好东西。
严雪文泛起微笑:“你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朝贺盛典,没经验,等以后就知道自己要准备了。不过,也快结束了。”
果不其?然,贺表终于?宣读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