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戴了一个面具,手持着一个铃铛,嘴里念念有词的在那人身边缓缓的绕着圈,那些招魂用的偈语和低吟在烟雾中回荡,更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不自觉的让周围的人都深深的低下了自己的头颅,觉得楚巫深不可测。
唯有在旁边等待的病患家人,除了惧怕之外还有着期待。
只不过,他们的期待很快就落了空。
不一会儿,楚巫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来到他们面前:“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让他魂归地府。把他拉回去吧,一天后我再来给他做一场法事。”
他宣判了病患的死期。
为首的一位妇人开始痛哭出声,在她旁边的小男孩紧紧的拽着她的裙摆,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在打转。唯有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听了后,面上露出喜色。
“大嫂,那咱们赶紧回去呗。”
他看了一眼躺在那儿的兄长,眼底深处里闪过冷漠。呸,早知道就不浪费钱了,这钱给他去外面赌两把说不定还能把之前的赚回来呢。
不过,如今兄长要死了,大嫂素来懦弱,他侄儿又小,那他们那一房的财产还不是归了自己……年轻人越想越觉得开心,好不容易才憋住没流露太过。
没想到的是,他那个生性懦弱的大嫂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一下子就扑出去,抱住了楚巫的小腿,苦苦嚎哭哀求道:“巫,您就救救他吧,求求你了!他要是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啊!”
小男孩也跟着哭了起来。
楚巫不耐烦的停下来。
他装神弄鬼骗别人可以,但是骗不了自己。这病人因为下腹疼痛刚送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大概是救不了的,他之前曾经就见过好几个类似病症的,在经受了疼痛折磨两三天之后就这样去了。只有几个运气好的,疼着疼着莫名就不疼了。
但眼前这个,明显不在运气好的这个行列里。
当然,知道归知道,钱他还是要挣的。楚巫现在只希望他们把人赶紧抬回去,别死在他家里,然后他可以再去给他做法事挣一笔。
这样不是很好吗?
楚巫刚想要把她给踢开,那病人的浪荡子弟弟就冲了上来,把自家嫂子给拉开了。
“治什么治,巫都说治不好了,你没听到?赶紧抬回去吧……”
那浪荡子在打什么主意,楚巫一眼就能看透。他轻蔑的笑了笑,对这些不感兴趣,但刚迈出去一步,很快就又停了下来。
这次是他自己停下的。
他看向那浪荡子,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浪荡子被他叫到了屋内。
楚巫戴着面具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得浪荡子心中突突了一下,觉得瘆得慌。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诱惑人的恶魔,“我告诉你一个地址,抬上你的兄长,带上你的嫂子去那里吧!只要照我说的去做,你可以挣上一大笔钱。”
浪荡子的眼睛蹭的一下就变亮了。
楚巫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听得他直点头,但是也有些犹豫,吞了口口水:“巫,那毕竟是官……”
自古民不与官斗。
楚巫阴沉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录事而已,而且还是远方来的,你怕什么?既然胆子这么小,就不要想着挣钱的事情了,回去安生的种你的地吧。”
他打听过那周十三郎,不过是家族弃子,而且不善社交,独来独往,来了两年了都没结交什么人家,废物!
浪荡子眼神游移不定,的的确确是心动了。
楚巫又给他加了一把火:“况且,我自会派人去帮你。”
浪荡子眼神闪烁,又问:“巫,我兄长他真的……”
楚巫知道他的心思,意味深长:“神仙也难救。”
浪荡子低下头,不过几秒又毅然抬头,眼神里带着凶狠:“干了!”
被他惦记上的徐清麦正在知春堂内学习药材,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凉风吹过,汗毛竖起,忍不住打了个寒蝉。
“怎么了?”刘若贤问。
徐清麦摇摇头:“没什么,有风吹过。”
话音刚落不久,就见随喜又踉踉跄跄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喘得不行:“娘子,娘子,不好了!”
徐清麦被他吓了一跳:“可是家中出了事?”
“不是……是,是出事了!”随喜语无伦次,停了一下之后,总算组织好了语言,“家中无事,小娘子也无事,不过,咱们家外面来了一大群人,正跪在那儿,说要请您出手救人!”
徐清麦一愣:“围在咱家外面了?”
奇怪,为何不是来知春堂?
“围了一大圈!”随喜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哭丧着脸,“娘子,我看那人都快要不行了!而且,那群人里面有的一看就来者不善,更像是来找麻烦的!”
徐清麦沉下脸来,心也沉了下来。
她当机立断:“走,随我回家看看!”
城外。
楚巫看着县城的方向,心中畅想着王林一行人此时必然已经到了徐娘子面前。他脸上露出笑容,恶意和喜意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出胸膛:
这必死之人,徐娘子,我倒是要看你能使出什么手段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