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阿措坐在窗户边上,看着雨点落在外面的院子里,将院中的土地洼出一片黄澄澄的泥水。
小蝶她娘端着肉粥走过来,语气温和道,“姑娘,吃些东西吧。”
小蝶并没有跟她娘说出阿措的真实身份,只说阿措是她在城中认识的一位富户小姐,这次是半路遭了匪徒才落水,是以小蝶娘对阿措十分怜悯,觉得好好一漂亮小姑娘突然遭了劫难,实在可怜。
“多谢大娘。”阿措接过那肉粥感激道。
“姑娘你也别着急,小蝶一大早就进城了,相信再过不久,你家里人就来接你了。最近有些不太平,京城里好像混入了乱党,你回去后也要小心啊。”
“嗯,我会注意的。”阿措乖巧颔首。
小蝶娘笑道,“好,那你吃着,我先出去了。”
她往身上围着的兜布擦了擦手,恭敬拘谨的出了屋子。
阿措端起肉粥慢慢的喝着,粥熬得浓稠,味道算不上好,但暖烘烘的,喝下去一颗心也跟着暖和起来。
她垂下眼睫想,人间虽然有坏人,但还是好人更多。
就在她吃完半碗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持续的震动声,那声响宛若雷声,却又比雷声更整齐。
阿措一怔,忽的想到什么,大半个身子往窗户后躲去,只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往外面瞧。
只见在那漫天雨水中,一队铁甲精兵策马而来。
一大堆人停在小蝶家简陋的院门前,那乌泱泱的气势看上去很是骇人。闵家村其他人也都小心地观察着,心中皆是不安:这闵大娘家是犯什么事了?竟然招来这么多官兵!
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蓑帽遮住他的脸庞,却掩盖不住他周身森冷威压的气场。
小蝶她娘吓蒙了,看着走进自家院子的男人,磕磕巴巴道,“大、大人,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男人没出声,只打量着这简陋的瓦舍,浓眉拧起。
他大步上前,一边往里面走去,一边扬声喊着,“阿措,你在这么?”
小蝶她娘拦是不敢拦的,战战兢兢的退到一旁,一颗心吊了起来,这男人是来找里头那位姑娘的?
这时,小蝶和陈暮云也姗姗来迟。
陈暮云一把将小蝶从马上抱了下来,小蝶脸红的说了句“谢谢陈小将军”,便赶紧跑向自家娘亲,“娘——”
小蝶娘一见到小蝶,下意识松了口气,紧张地拉着女儿的手,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里头那位姑娘真的是商户之女吗?这、这么多人真是吓死人了,他们不会把那姑娘怎么样吧?”
小蝶拖着她的手到一边坐下,“娘你别怕,我跟你慢慢解释。”
——
摘下湿漉漉的蓑衣蓑帽,元珣走进那个小小的房间里。
阿措就坐在窗边,身上穿着小蝶的旧衣裙,绑着个麻花辫,莹白的小脸蛋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口。
四目相对,激起电光火石。
明明才分别两天,却像是几十年没见一般。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阿措胸口翻涌着,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眶也酸胀,渐渐的泪水弥漫。
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嗓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干涩的厉害,半晌才挤出一句,“陛下。”
陛下这两个字一出,委屈的泪水也金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落下来。
她张开手,泪眼汪汪的看向元珣,要抱抱。
元珣心口的痛意瞬间蔓延,大步走到她面前,紧紧地将她圈入怀中,属于她身上的清新香味涌入鼻尖,他将脑袋埋在她的发间,声音透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激动,“不哭了,不哭了,朕来了。”
投入熟悉的怀抱中,阿措的手也紧紧抱着他的背,鼻音很重,软软道,“陛下,你总算来了,我好怕……呜……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两天来的恐惧与委屈,再也压制不住了。
元珣拥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清晰感觉到她的肩膀在颤抖,他忍住心底翻滚的情绪,大掌按着她的小脑袋,哑声道,“乖,不怕了,夫君带你回家。”
阿措在他怀中哭着,哭到没力气了,一抽一抽的,才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蛋,深深地看向他。
这才两天,陛下就瘦了这么多,下巴上冒出一层黑黑的胡茬,眉眼间也笼着一层憔悴与消沉。
阿措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冰冷的脸庞,嗓音微颤,“陛下,对不起,都怪我,怪我一时冲动,才让乱党有机可乘。”
元珣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掌心紧紧包覆着她绵软的手。
他俯身,轻轻亲吻着阿措睫毛上未落的泪珠,“小傻子,不怪你,是朕没有好好保护你。而且,该受到责备的是那些作乱之人,不是你。”
听到他的宽慰与理解,阿措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将脸埋在他坚硬炽热的胸膛中,泪光闪烁。
元珣静静的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心头是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平静。
她不在他的身边,他的心就像是一片荒芜的焦土,硝烟弥漫,尸横遍野,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