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2 / 2)

许禾心想他怎么这么热心,应了一声。

两人进了竹林,锄头就没有离过张放远的手,一直都是他在刨土挖笋。

许禾挖冬笋只会茫挖,哪里的土微微弓起来就朝哪儿挖,像被翻乱的土,他更是无头苍蝇。而张放远以前是常有挖冬笋的,他爹在世的时候是村里挖冬笋的一把好手,给他传了些诀窍。

首先冬笋是顺着竹鞭子长的,要顺着竹鞭子的走向挖,还得看竹子的长势,竹叶青葱茂盛的才容易长笋,寻着这样的竹子找着他的竹鞭挖准没有错。

不多时张放远就用锄头薅出笋尖,连着冬笋根一锄头下去就铲了起来。

许禾如获至宝的把冬笋捡起来拍了拍土,短粗矮胖的笋子憨厚可爱,张放远挖的很好,连一点笋衣都没有破坏掉,不似他便是发现了笋子也用锄头半天挖不起来,要么就会被锄头碰断笋身。

他麻利从背篓里拿出柴刀,寻了个木墩儿将笋根一一切除,只余下一个圆溜溜的笋子。这种没有破坏笋衣的冬笋要保存的更久一些,卖相好,拿到城里很快就能出手。

林中无时日,只觉冬日的林子分外寂静,不似春时莺鸟盘飞鸣叫,只听的见自己劳作的声音。

两人配合的默契,一个挖笋一个处理笋子,话虽不多,但是挖到大个的笋子时皆会心一笑,小心的把笋子放进背篓里。张放远其实并不喜欢在林子里做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但是多一个人一起,时间反而好消磨的很。

只见着背篓里的笋子越来越多,两个人都没有要说走的意思,还是水珠子滴到了张放远的脖子里,他仰头看了一眼密林外的一隅天,抹着脸道:“好似是下雨了。”

许禾蹲在一颗茂密的老树下,团成了一团正在剁着笋根,听到张放远的话才起身走出来看了看天,凉丝丝的雨落在脸上,他点了点头:“真的下雨了。”

“竹林里都能淋着人了,外头的雨肯定已经不小。”张放远放下锄头,转而拾起镰刀,几大跨步去山壁前砍了些蕨草过来,三五两下团成了个帽子拿给许禾:“能遮点算一点,别淋着头发,回去容易发热。”

他蹲下身去把笋子尽数装进了背篓里,让许禾搭把手自己就背了起来,锄头交给许禾拿着:“待会儿到分路的时候你就把笋子背回去,我先给你背一段路。”

听张放远的意思是笋子都要给他,许禾不赞同道:“一起挖的,你分大半走。”

“我闲着也没事,你那么喜欢做生意,拿去城里卖吧。”

许禾虽然并不想与人谈及自己的家事,但还是道:“我卖了也得把钱上缴,还占你这么些时辰,何必呢。”

张放远顿了顿,也是,并非人人都像他一样没人管教,自己挣来自己花。

许禾心思也是活络:“要不这样吧,我把挖破相了的笋子带回家去也好交差,剩余好的你带回家,寻个日子上城里卖了,到时候再分钱?”

张放远失笑:“好。”

两人分了笋子,许禾把背篓借给了张放远,自己兜了几根挖坏的笋子扛着锄头回去,两人在大路上就分开了走。

张放远回去的时候才晓得已经申时了,冬季下雨天还真不怎么分的出早晚时辰来,想起中午还未吃饭,他小心把笋子背回了后仓房里放好,简单弄了点饭菜吃,又给马喂了草。

简单的收拾一下,到院子里时天就已经黑沉的看不清路了。

张放远取了炭盆儿在卧房点了炭火,这阵子冷的厉害,风吹的不大,雪迟迟落不下来,反倒是让天气闷着冷。他怕小黑受寒,不利于养伤,还给马儿也点了炭。

当初他爷分家的时候,他爹排行在中间,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的,没能分到祖宅,人也老实让着兄弟,地也没分上多少。现在张放远住的房子还是后头他爹成亲以后修的,前前后后也有大几间屋子,以前爹娘在世的时候还觉得不怎么宽敞,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了,却是觉得屋子又大又空寂。

一个人的生活不好开,煮个菜能端几顿,热了又热,灶火也烧不了好一会儿,屋子就显得十分的冷。

炭火点上以后,屋里就感觉暖和多了,人气儿也旺了不少。

张放远闲的无事,索性烧水泡了个热脚,洗洗上床睡了。别家都喜好雨天,一家人不必出门做活儿,在灶上取一小块腊肉,或炒或炖,大伙儿都守着一顿好吃食,日子别提多美。

可像他这种人家,是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卧房被炭火烤的暖和,外头的雨声刷刷刷的,反倒是格外催人好眠。张放远没多久就睡着了,他在梦里看见家里好似多了个进进出出的人,把家里收拾打理的很干净妥当,他一回家就有热饭好菜等着他。

可是那人脾气却不甚好,总管着他,把他的钱都搜刮了去,他想要买个什么玩意儿都得给他报告,好说歹说,伺候人一通才得到二十文钱。

张放远很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敢跟他这么横,他费力的想去看清楚那张脸,但是却只有一个背影,他的脸跟夜色融为一体,看不真切。张放远不信邪了,上前就要把他给摁住,忽而一个激灵,敲锣打鼓的声音破雨而来,尖锐的打破梦境。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暮色沉沉,外头的雨已经很大,而雨声中却夹杂着响彻山野的哭喊以及梦里的锣声。

“快来人啊!抓小偷了!有人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