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夫,蔹哥儿这是上哪儿去啊?”
姜自春负着手,同前来看热闹的村民道:“上城里去学医术了。”
村民想再拉着姜自春说点,可人却再不肯多透露了。
马车驶出了村道,上了外头宽敞的官道,一改颠簸变得十分平坦。
马车不颠了,白蔹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反而垮着肩头,耷拉着脑袋不多提得起神来。
他神思飘忽,以至于端坐在主位上的宁慕衍看了他好几眼也没发觉。
宁慕衍垂着眸子时不时飘向自己身侧,看着那张白乎乎却布满阴雨的脸,只怕是再过一刻就要叹息出声来。
“你爹不是把你卖给宁府做奴婢,若是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提前同我说一声便可。”
白蔹听到这番特许,回过神来,道了一声:“多谢少爷。”
嘴上是谢了,可宁慕衍见那张小脸儿也并有多少神采。如此,说明没说到心坎上。
他沉默了片刻,马车里也就恢复了沉寂。
宁慕衍曲了曲修长的手指,两人独处,他总觉得自己该多说点什么,不能在他面前表现的高高在上,如此白蔹会觉得主仆有别,就不会想和他亲近了。
先前到庄子上一切看似得心应手,实则是他早已多番盘算好,而今人老实在自己跟前,他倒是不知该如何了。
“那日取走的玉佩呢?”
白蔹想着过去在宁府不愉的日子,提不起多少神采,但是又想而今身份不同了,待遇也应该会不一样,左右是躲不过了,索性想些稍微能高兴一点的。
于是便想,待会儿到了宁府也差不多快午时了,恰巧能赶上午饭,不晓得今日府里午饭吃的是什么。
他可记得以前宁府的伙食不差,有些头脸的下人都养的水灵圆润,时常里午饭和晚饭都有肉食换着吃。
而今他是医师负责照顾宁慕衍,也是下人,但却比寻常洗衣烧饭的下人要体面些,伙食应当也不会差,可以吃上肉的。
就是不晓得今儿的主菜是东坡肘子还是宋嫂鱼羹,一算日子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什么节日,想来是吃不上这样的大菜,不过现在天气炎热了,说不定能赶上一叠时节小食,像是荷叶包饭一类。
宁府各个大主子都有自己的大院儿,有单独的厨司,宁慕衍作为宁府嫡子,生活起居方方面面都是最好的,厨司手艺也极好。
以前他有幸蹭到过两次饭,味道简直不能太好,以至于他做鬼的时候都还记忆犹新,只是那会儿他做妾室不得重视,没跟宁慕衍吃过两回饭,绝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主厨司做的大锅饭。
正想的咽口水,便听到大少爷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他抬头看了一眼宁慕衍,下意识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包袱,狐疑的叠起眉头。
这人干嘛,不是想跟他要回去吧,他现在都要跟他前去宁府当随行医师了,可别那么小气。
于是他道:“我放家里了。”
宁慕衍微有失落,竟没把他的东西随身携带在身上,也罢。
“饿吗?庄子里带了些竹叶糕。”
想吃,但不完全想。
白蔹摇了摇头:“现在还不饿。”
坐马车要少吃东西,颠簸了以后会吐,并且他还要空着肚子去府里吃饭。
“来时用了早食?”
“嗯。”
宁慕衍顿了顿:“用的什么?”
“素面。”
“好吃吗?”
“好吃。”
“是你做的?”
“对。”
宁慕衍不耻下问:“怎么做的?”
“就是把集市里买来的面用水和开,揉成……”
白蔹说到一半无语的把嘴瘪成了一条线。
“少爷若是有兴致,到了府上我可以给少爷也做碗来尝尝?”
宁慕衍只先听了字面内容,白蔹要给他做面有些愉悦,可再闻他语气中的不耐,又微暗了些眸子。
再木也知道人是不耐烦了。
宦海沉浮多年,他会猜度人心,却不能摸透一个小哥儿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这番情境,倒是忽然让他想起了昔年的光景。
那会儿白蔹进府的时间还不长,祖母安排他到书房来伺候,白蔹不似府中的通房一般会撒娇卖俏,也不懂得殷勤使心眼。
那阵他忙于会试,时常在书房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忙完一抬头,却发现白蔹奉了茶,没叫他出去,他就在书房里傻站着一动不动。
宁慕衍也怜惜他,把人叫到一旁让他坐着吃会儿糕点。
他握着书卷,看着方桌旁的人小口的吃着东西,眉目舒展,也想开口同他说点什么。
若要谈经世之论,他张口便可来,但要他与个小哥儿闲说,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谈。
为此也曾硬着头皮交流,这般鸡同鸭讲过许多次。
他当时自以为两人相谈愉悦,还挺谈得来,殊不知是那时的小白蔹不敢流露情绪,而今才是真情实感。
想到此处,宁慕衍干咳了一声,厚着脸皮缓解尴尬:“也行,那中午我们就吃你做的素面吧。”
白蔹瞪大了眼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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